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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散平無言苦笑,對師妹頗有歉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亭外龍家諸人,他們仍是悄無聲息,靜靜站立,動也不動,恍如雕像。
他亦是靜靜站立,不停催動冰心訣。
俄爾,叮叮的鐘磬聲響起,清靈悠揚,隨著寒風,在夜空中婉轉繚繞,共響六聲,此乃歡迎貴賓之鳴禮。
本是漆黑一片的山間忽然出現點點星火,火光亦如流水般,自山上往下蔓延,光點構成筆直的光線,兩條平行光線。
李散平知道這是劍派的弟子們正舉著燈籠,沿石階由上往下,男女各排成一列,這也是迎賓的禮儀之一。
「龍前輩,敝掌門有請!」李散平站在亭中,拱手抱拳,向不遠處那十一人恭聲說道。
他吐字清晰,頓挫鏗鏘,沉凝有力,帶著不卑不亢的從容氣度。
那十一人緩緩移動,十匹駿馬卻停在原處,僅是微嘶幾聲,前蹄輕刨,除此以外,再無動作。
距離漸近,李散平能夠看清諸人容貌,當前一人,身形魁梧,臉方口闊,及胸長髯尚黑亮,其鼻山根正直,鼻孔略大,丹鳳長眼,眼瞳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看他一身黑亮裘衣,外披鶴氅,李散平便知他即是龍家家主龍正雷,當年的龍家第一高手。
當年比武之時,李散平年歲尚幼,無緣入內觀看,對龍正雷亦無太深印象,只記得他哈哈大笑之聲豪氣干雲,令人聞之心折,與師叔祖的哈哈大笑一時喻亮。
他身後諸人,雖個個腳步沉凝,氣度不凡,卻僅有兩人令李散平心中一凜,這兩人緊跟在龍正雷身後,雖低眉垂眼,極為恭順,給他的感覺卻最是危險。
「天山劍派三代弟子李散平見過龍前輩!」李散平未等龍正雷走到飛亭,忙跨步出亭,躬身作揖。
「哈哈……」身形魁梧的龍正雷虛虛一扶,右手撫須,長笑一聲,「不必多禮,小伙子是個人材!哈哈……,老夫但凡看到人才,便是喜不自禁!」
他長笑幾聲,態度親切,毫無倨傲之氣。
「晚輩愧不敢當!龍前輩,容小子前面引路!」李散平面容平靜無波,躬身答道。
「有勞!」龍正雷微一點頭,右手撫須,左手一順,示意有請。
李散平也未拿盞氣死風燈,便在前引路,這條上山之路,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摸著上去。
尚未踏上石階,由上往下蔓延的燈籠便已至山底,雖是寒風呼嘯,燈籠晃動,仍將青石階照得纖毫畢現。
「可是龍家主?」圓潤的女聲緩緩響起,微帶沙啞,卻也從容平和,只是語氣竟隱隱帶著諷刺之意味:「龍家主大駕光臨,老身誠惶誠恐啊——!」
在幾盞燈籠簇擁下,自山上走下一群人,走在前頭乃一頭雪白銀絲的女子,容貌卻像是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杏眼桃腮,身形纖弱,竟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氣,若非她眼角的魚尾紋,定會以少婦視之。
「哈哈……龍某豈敢,數年未見,賀掌門美麗依舊呀——!」身披鶴氅、威勢十足的龍正雷聞聽此言,忙抱拳大笑。
「哈哈……龍兄弟,久違了!」跟在掌門師姐身後的丁辰亦是一聲哈哈長笑,豪氣四溢。
「哈哈……,是丁兄,你個老不死的還未死,真是蒼天無眼吶——!」龍正雷毫不示弱的哈哈大笑。
「行了!別傻笑了,上山!」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冷冷一喝,言語之風與她嬌弱的體態頗不相符。
這一聲斷喝仿佛一把利刃,閃電般斬斷兩人的聲帶,哈哈長笑聲戛然而止。
兩個男人竟有些灰溜溜的感覺,各自摸了摸鼻子,相對苦笑一聲,不再大笑,匯合一處,齊齊向山。
龍正雷身後的諸位龍家弟子,依舊冷漠如冰,步履整齊,李散平感覺凜然的兩人,形影不離的跟在龍正雷身後。
蕭月生與謝曉蘭跟在丁辰身後,悄無聲息。
蕭月生容貌普通,雖氣質瀟灑,看起來卻不通武功,不通武功者,對武功高明之人來說,與殘廢之人無異,即使表面未曾表現出來,潛意識中亦會以弱者待之,故他不被人放在心上。
但謝曉蘭卻如一顆璀燦的明珠,光芒熠熠,殊難掩藏。
她精緻如瓷的面龐,在一身雪白裘袍映襯下,宛如冰雕玉琢,面頰的淡淡紅暈,頓令其嬌艷異常。
這般如珠似露之美人兒,不惹人注目,實不可能,在這邊荒之地,氣質如斯清華者,亦難見到。
龍正雷只是掃視兩眼,未再多看,便隨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向山上走去。
龍正雷身後兩人如影隨形,兩個中年人身形皆是削瘦修長,容貌平常,殊無特異之處,兩人容貌相近,似是兄弟。
只是在蕭月生觀察之下,卻知道兩人的手掌比常人大上許多,與他們修長的身形格格不入,他一猜即知,這兩人一身功夫盡在手上,極可能從小便修練某種特異拳法或掌法,令其手掌變得遠大於常人,極不諧調。
他們兩人手上的功夫定是非同小可,由內而外的改變骨骼成長,便是大力金剛掌亦無此霸道強橫。
這兩人護在龍正雷身後,走在丁辰與蕭月生三人之前,行走間,總是擋在謝曉蘭與龍正雷之間,似是隨時防備她出手攻擊一般。
看到那兩人渾身凝神運氣的緊張模樣,蕭月生眉目帶笑,不時與謝曉蘭對視一眼,在人群中,燈籠下,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