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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柯吼道:“混帳東西!只要他身上還流著我的血,我就不會讓他跟這個丫頭糾纏不清。”
小廬聽得清清楚楚,白天他還在為浮舟與丹的血統之事煩擾。那麼快,自己也會陷入這種沒來由的困境。原來岳柯並不是單單來抓浮舟一人,連同自己都是不能存活的。
浮舟喊道:“不必了。”
她緩緩走上前來,女神一般莊嚴,不憂不懼。“岳大人,我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請不要牽連無關的人。”
岳柯道:“姑娘,魚兒是不能到岸上來的,你自己走錯了路,不要怪老夫……”他們二人對視了片刻,仿佛交談了很久,關于丹的決定,關於浮舟的命運……
“是他親自派你來殺我的麼?”
“你是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是圖爾特的族長。丹王如果放你回去,你保證不會捲土重來嗎?”
“他竟然連獨自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
“就算你不會。但是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我們籌謀那麼久的大業不能毀在一個女人手裡。他從來沒有婦人之仁,這才是我欣賞他的地方……”
“往日的那些溫柔體貼都是假的麼……都是假的吧……”
四年前。沅與浮舟。
“浮舟,你還小。根本不懂那些漢人的手段。我怕你會受傷害……”
“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是能讓姐姐這麼傷心的人一定是壞人。”
“如果他騙你,你能分辨得出麼?”
“你說過我是圖爾特第一聰明人,沒人能騙得了我。”
浮舟與丹。去年這個時節,她的寒症正在發作,冬季比其他時候更加疼痛難忍,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還愈演愈烈。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模模糊糊中浮舟聽到丹在耳邊道“你不要有事,我已經對你動了心……”
浮舟睜開眼睛,撫摸他憔悴的臉龐,吻他。
浮舟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岳柯,還有四周的鎧甲武士,寒冷的孤星,一張張緊張的面孔。
“岳大人,海納百川,你我都一樣……”
小廬大喊道:“浮舟!”只見她嘴裡鮮血突然噴出,頹然倒地。
小廬立刻扶住她,想用內力將她的毒控制住。浮舟搖搖頭“不要浪費力氣了……”
她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她身上到處都是□□。她以為丹會親自送她一程……
田綻、田心和何述都圍在她身邊。
八年前的沅與浮舟。
浮舟:“姐姐,你的醫術那麼好,為什麼不把自己臉上的疤也治好呢?”
沅:“我臉上的疤我自己看不見,但是浮舟可以看見。這樣就能提醒你不會做錯事……”
浮舟:“姐姐。有了我之後,你就重生了。”
“沅……”浮舟沒有說完就斷氣了。
小廬怎麼也不相信,好好一個人怎麼就自盡。她將浮舟扶正,將真氣輸給她,總覺得她還會醒過來。岳柯看見浮舟已死,示意人將她屍體拖回來。
“你是魔鬼麼?”小廬怒道。
小廬已經憤怒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飛身上馬,站在岳柯的身後,用劍抵著他的背心。
“你們都住手!要不然我殺了你們的統帥!”
千明何述同時喊道:“不要!”
岳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小丫頭,你以為我騰虎軍團是什麼,你以為控制了主帥,他們就受你威脅麼?”
小廬看去,軍隊不但沒有絲毫慌亂,而且箭在弦上,就要執行岳柯的軍令。
何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仇恨他的父親,即使他母親去世的時候……
她說“你父親一心為國,即使他不是個好父親他也是個好軍人。你要幫他……”
何述知道他不值得母親掛念。為了讓她安心離開,他還是說“我會的,你放心。”
何述惡狠狠看著他,無比堅定“你放他們走,我什麼都答應你。”
關鍵時刻,千明亮出令牌,對著軍隊大喊道:“騰虎三組、五組聽令!放行!”岳柯、何述都鎮住了,千明是處州的統帥,雖然軍階比父親略低,但是剛獲得南部帶兵的權力,其實二人軍銜不相上下。一時間兩個統帥,士兵猶豫起來,不知道該聽誰的。
岳柯沒想到千明會這樣讓他顏面盡失,他真是失望透頂。
“哥……”千明為了自己不惜得罪父親,何述心裡十分感動。
岳柯的目的也只是讓二人分開,並沒有真殺人的打算:“住手!”弓箭手收起武器,整齊劃一。“我要你明天跟千明去南部,再也不跟這個丫頭有任何往來。”他看向千明,今夜他重新認識這個兒子,“千明,如果你有任何徇私,我會按軍法處置。”
“我答應你。”何述答道。
小廬看著何述,不敢相信他那麼容易就屈服了,她以為還有一場惡戰,她以為他兩人就算被殺死都是緊握雙手的。為什麼他那麼怕他父親……
“何述,你要跟我走!”
“她是劫獄的重犯,大炎境內我隨時能要她的命。將二公子帶回去!”
小廬跳下馬背,拉著何述道:“你不用怕他,我們能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何述抓著小廬的手,匆忙將懷裡的《甘陽守則》塞在她的手裡,來不及說更多的話:“掌門,我們以一年為期,我去甘陽找你……”侍衛已經走上前來“快走,相信我!”
“我們不會分開的”小廬嗖的用劍擋住兩人,千明一下擋在何述身前將小廬推開很遠。他一直盯著小廬的眼睛,像是乞求她,不要衝動。
小廬看著地上的浮舟還有一旁的田綻、田心。
田心過來拉她,田綻抱起浮舟。小廬還要掙扎,田心狠狠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拖走了。何述也被人往後拖,看眼睛不離小廬,嘴上一遍遍重複“快走,快走……”
黑暗占據了他們之間的全部空間。
丹在浮舟的房裡看著桌子上的一首詩。“心多仇恨身難舞,細糙柔姿獨爾憐。綠帶挽作同心結,每到春來總未消。”那是浮舟前幾日寫的。墨跡猶存,人焉何處?
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從”字,突然筆隔在半空不動了。
屬下來報:“殿下,孟姑娘已經離開了。”
“怎麼走的……”
“自盡。”
丹走進他的密室,那件嫁衣還掛在那裡。他輕輕拉起一隻袖子,仿佛拉起浮舟的手。像他一直做的那樣,將一件空空的衣服抱在懷裡。
第二年的夏天。
京城岳府。
一個宦官拿著聖旨走了進來。宣讀完畢之後。何述跟著這個劉大人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