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不過,騫夏倒覺得,比起那肥貓,這男人的模樣,似乎更像只心懷不軌的狐狸。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又確實古怪,像是上個世紀的人才會穿的“的確良”品牌的襯衣,皺巴巴的,上面還沾了一些深色的泥土,顯得邋里邋……
等……等等?!
她感到自己的心口猛地抽緊了——
她、她能看得見了?!
騫夏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低下頭,確認著自己的手掌——她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掌心處因為先前追逐跌落,而摩擦破的密密麻麻的傷口,乾涸了的血液混雜著濕漉漉的泥土,沾污了她整個掌面。
可是,可是她之前……之前分明……
她連忙摸上自己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眼睛的部位顯然是被人清理過的,與周身別的、沾滿了山泥的地方不同,她的眼部乾乾淨淨的,不帶一絲污垢。最主要的是,她居然能清楚地看見周邊的事物了!她能看見陌生好看的男人,她能看見神色詭異的貓咪,她能看見溪水,她能看見山石,她能看見樹林……
是的,她全部都能看見了!
可是……可是,她分明記得,自己之前是看不見了的啊……
難道,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還有,之前那個長得像莫九的怪物,也是她的夢嗎?
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夢的話,又怎麼解釋自己為何在這山里,而眼前的陌生男人,又是誰呢?
到底,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假的?
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只有無助地抬起頭,用急切的眼神詢問著眼前這個漂亮到妖冶的、不知名的男人,像是在尋得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揚起唇角,輕笑一聲。他站起身,抱著懷裡那隻肥碩的貓,一步步向她緩緩走來。他的腳步很輕,卻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尖兒上那樣重,一時間,騫夏只剩下張著嘴,呆滯地看著他的份兒了。
“你……你是誰……”太久沒說話了,她的嗓子乾涸到疼痛,每一個細微的發聲都像是有一隻大手在用力撕扯著她的聲帶一樣,讓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可是,她還是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聲線,想讓自己的聲線不要顫抖得太厲害,不想在這個陌生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恐慌。
只是,這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男人輕而易舉地就識破了她的偽裝。他一手摟著貓,一手悠悠閒閒地捋著貓背上柔順光滑的皮毛,在夜色里,慢慢地蹲在了騫夏面前,沖她一笑,便讓騫夏驀然覺得,像是這整個山間的星光都落入了他的眸中,顯得那樣肆意好看。
“小丫頭。”他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親切,“新眼睛,用得還習慣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呻/吟”都是違禁詞啊????!
第6章 鼠輩(6)
騫夏沒能反應過來。
她不知道這個陌生的男子在同她說什麼,她只知道,那人的手很溫暖,像是一團冬日裡的暖爐,源源不斷地給她輸送著生命的溫暖。
只是,這一份溫暖,卻沒能讓她忘卻如噩夢一般的往昔。
她仍然記得,自己被傾心的莫九約到了荒山之上,可是,天色驟變,忽然下起大雨來,雨滴如墜落的彈珠一般,顆顆打在身上直生疼。但是,她的心上人如約而來了,依舊讓她欣喜不已。她滿懷著一腔春情,想要向他示好,卻不料,原本熱情開朗的山野少年在一夜間變了一副面孔,變得猙獰醜陋,甚至……甚至,長出了長長的鬍鬚和尖耳朵!
她撒腿就跑,可那“怪物”卻緊追不捨,直到將她逼得一腳打滑,陡然從山間滾落,還弄傷了眼睛,讓她一時間成了一個傷痕累累的瞎子。
直到,她遇到了眼前的這個男子。
她想,一定是這個長相俊美的、神色妖異的、打扮落伍的陌生男子,是他懷抱著一隻橘貓,將她從“怪物”的手上救下,將她安全送到了這山溪邊。
劫後餘生的後怕感終於如海嘯一般將她吞噬。她仍是含著混沌的眼底瞬間冒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如泉涌一般噴薄而出,大把大把地落在她破碎、骯髒的衣襟上。
她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起來,如一個失了心愛玩具的三歲孩童,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讓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那男子似是憐惜地替她抹去臉上源源不斷的淚水,語氣心疼極了,“噢喲,小丫頭,別哭呀,你這眼睛可是新的呢,別又哭壞了呀。”
“嗚嗚嗚嗚嗚……嗝?”
在騫夏響徹山林的嘹亮哭聲中,突然,混進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
騫夏連眼淚都忘了流,只知道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樣,剛想張口問些什麼,卻實在是因為自己已然太久沒有進水,而之前又扯著嗓子嚎啕大哭了一場,即使她此刻想說些什麼,也只能發出干啞的、渾濁不清的聲音。
聲帶被過度扯動,傳來如鐵鏽般的腥甜氣。
那男子似是看出了她的難處,回身用騫夏不知名的樹上所摘下的大片樹葉,替她舀了一勺清溪水,再輕輕地端至她的唇邊,像哄一個幼童一般,小聲催促道,“快,你太久沒喝水了,嗓子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