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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觸犯到了張建偉認知能力的極限。
他雖然沒上過幾天學,可他也知道,要是一個人,她能孵育出珍珠,那一定是不正常的。
那她一定是個怪物。
他不敢輕舉妄動。他掩飾著內心不斷膨脹的恐慌,怕打草驚蛇,只敢姑且先安撫著那怪物睡下,之後,連行李都來不及打包,只顧得上連夜逃跑。
在逃跑的路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掏出煙盒來,點上一根聊以慰藉,卻不料,意外觸碰到了一個溫潤的東西——是那怪物吐出來的珍珠,好像是被他隨手揣進了口袋裡。
他改變了主意。
他揣著那顆珍珠,找上了一個脾氣暴躁、但奈何眼光毒辣的珠寶商。
至此,他的命運就此改變。
他忍辱負重地和那怪物睡了六年。他甚至還娶了她。
六年間,他甚至成功地讓那個怪物相信了他愛她——太可笑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潔癖,是有可能睡一個妓/女的,但又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公用的妓/女呢?
六年間,他的事業越做越大,野心也越來越大。終於,他不再滿足於那怪物每三個月吐出來的一顆珍珠。
他找到了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他告訴他,自己的妻子是個怪物。
科學家顯然對這一切很感興趣,他說,那先生,您來找我是幹什麼呢?
張建偉笑了。
“我要你幫我,把她變成一個更徹底的怪物。”
第35章 珍(8)
阿珍可算是聽明白了。
一直以來,那個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帶著她做一次一次孕期檢查的醫生,實際上,不過是個瘋狂的實驗派科學家罷了。
可還有一件事情,她始終搞不明白——
“那麼,張建偉,你告訴我,現在我的肚子裡的……是什麼?”
她顫動著瞳孔,一字一句地問。
張建偉粲然一笑,“是珍珠。”
“‘珍珠’?”
“是的。珍珠。”他說,“哦,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大概是我忘了吧……那我現在同你說也來得及——我和那個李醫生計劃通過藥物和實驗改變你身體內部的分泌方式,從而在你的肚子裡養殖一顆巨大的珍珠,之後,再將它取出來。”
她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她才能勉強喃喃吐出一句意義不明的“……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一直以來,她自以為吃的安胎藥,不過是用於讓她改變每三個月一排珠的體質的毒/藥,只是為了她能孕育出更大的珍珠罷了。
——原來如此,一直以來,她以為她帶著初為人母的歡欣參與的,是一項項為了胎兒健康而進行的檢查,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觀察珍珠是否在她體內好好“生長”的藉口罷了。
“……然後呢?”可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
她想知道故事的最後,那個“怪物”,究竟會有著什麼樣的命運。
“……然後啊?然後呢,我本來真的不想這麼早告訴你的,阿珍。”張建偉熟稔地喊起她的名字,如六年間每一個溫馨的夜晚一樣,“至少得十個月後吧?讓你多享受幾天做母親的日子的。可是,不巧的是,阿珍,我生意做賠了。我這次出差,求爺爺拜奶奶,跟個孫子似的,也沒什麼卵用。現在,我欠了一屁股債。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很多錢去填補我那個天大的窟窿,如果我弄不到錢的話,那個黑社會的會找人砍死我的!……阿珍,我的愛,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我就這樣暴屍街頭吧?”
最後,他說:“阿珍,阿珍,你給我,好不好?”
“噗”的一聲,手術刀已然隨著他落下的話音,猝不及防地徹底埋入了她的肚皮中。
她已經喊不出任何聲音來了。
張建偉的手很冷靜。他的刀仿佛和他的手合二為一,行雲流水般刺破了阿珍的皮膚。刀刃微微用力下壓,便割裂了那層薄薄的油膩脂肪。他幾乎是一氣呵成地就將她的肚子給剖開了——
血,流了一地。
他想,她看起來那麼瘦,可是,她的血可真多啊。
並不大的房間裡,充盈著厚重的血腥味。光潔的地板上厚厚的一層,皆是阿珍粘稠的鮮血。
阿珍的皮膚白,洞開在她腹部的那個紅色的口子,像是從雪地里平白生出的一朵美麗的、妖冶的罌粟花,搖曳生姿。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知道,她要死了。
到頭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最後都擺脫不了失血過多死亡的歸宿。
想來也是可憐。
可她在死前,還想看一眼這個曾被她深深愛過的男人——
和預想的不一樣,張建偉的臉上沒有得償所願後的驚喜;有的,卻是五雷轟頂一般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不可能!不可能——!!珍珠呢?!之前B超分明照出來你肚子裡有一顆很大的珍珠啊,珍珠呢!”他撕心裂肺地吼著,用力地抓住阿珍的肩膀,一刻不停地前後晃動著!
怪不得他,因為,張建偉看見,他費盡心思才剖開的女人的肚子裡,流淌著的,不過是大團大團滑膩糾纏的、腥臭的血液、腸子和臟器——甚至可以說,她腹內的一切,和任何一個人類,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