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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還是幼狐時,娘親就死了,她沒感受過娘親的關愛,總想著那是什麼滋味,她跟著狐姥姥生活,她們有時住在狐丘,有時狐姥姥會帶她四處走走,但她的朋友不多,大多數時間也是自己一個。
狐姥姥教她怎麼玩,怎麼讓自己快活,可是狐姥姥有她自己的樂子,當她玩得正開心想與狐姥姥分享時狐姥姥卻不見了,她等了好久好久才出現。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到了很久之後曉得那是被遺棄的恐慌。
“我知曉。”她嚮往及時行樂,今日有酒令朝醉。
“我會陪著你。”再痛也要忍。
遙光動容地眼眶泛紅,“好。”小東西真好,影兒不成單。
狐姬不會知道那一句“我會陪著你”對遙光有多重要。
修煉混元天訣絕對不是練口訣而已,那必須忍受令人死去活來的痛,是將全身肌肉、骨頭、筋脈重塑,他修煉時也曾覺得痛不欲生,當時他默默的修煉,無人提點、護法,他一步步摸索,咬牙硬撐才度過難關。
而她還好,他先前讓她吃了不少靈丹,又有意無意地引她渡過心魔劫,心思單純的她並無太多阻礙,除了吃和玩之外,也就狐姥姥飛升前的雷擊令她心有餘悸。
她這一句話,仿佛消弭了過去的苦痛,讓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遙光,你也要陪著我,不許離開……我找不到我的嘴了。”她怎麼動不了,好似漂浮在半空中。
被陣法保護著的狐姬的確懸於空中,肉眼得見的她如今是一團血肉,沒有手,沒有腳,就是球大的肉團,她一下現出人嬰的邢台,一下又是蜷縮的小幼狐。
不斷交錯的虛影消散再重組,虛影一點點的長大,嬰兒會爬行了,然後站立,蹣跚走路,狐崽歡快的跑著、跳著自得其樂的追著尾巴,人與狐的模樣自然地變換著。
遙光本意是替狐姬塑造人身,去掉狐血,以人的姿態繼續修煉,但顧及她更喜歡當一隻狐狸,因此順其意願保留狐的血脈,讓她想當人便是人的樣子,想做狐便成白狐。
只是狐姬的人血已被激發,她再怎麼也修不成九尾天狐,最多八根尾巴,不過她唯一得到的好處是成仙時不用遭雷擊,待到晉升為神才會引來天雷。
“你的嘴巴還在,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有我就有你,不用擔心。”他在,一直都在。
“嗯!”其實狐姬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連意識都幾乎要消失,她感覺不到自己,也感覺不到周遭,好像她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來,找不到一絲光亮,如影隨有形黑暗將她包裹。
一瞬間,她想放棄,她太害怕了。
但是男子低沉的吟唱聲傳入腦海中,那是她聽不懂的遠古語言,似在訴說對心愛女子的愛和“我與你同在”,聽著聽著,她紊亂的心慢慢平靜,又重新感覺到四周,她看見一條血管從她眼前飄過。
而後又是一條,再一條……密密麻麻絲線般的血管和筋絡仿佛蛛網,然後一顆血紅的心出現了,噗通、噗通、噗通的發出強而有力的生命樂音。
她看見血和肉迅速地充盈,白玉一般的晶瑩肌膚覆蓋其上,她有了手和腳,比例完美的軀幹,十根可愛的小腳趾胖嘟嘟的,呈現粉色,她好玩的動動腳指頭,和自己的腳打招呼。
“輕輕、輕輕,你還在嗎?”遙光著急的喊。
“嗯,還在,發生什麼事?你好像很急。”
聽到回應,他吁了口氣。“沒事,只是怕你睡著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遙光用神力創造的空間裡,外面的時間不過幾天,而裡面已經過了兩百年,這兩百年裡,狐姬不停地修煉,身子爆破再爆破,重組又重組,靈力幾乎耗盡,她為了保護自己,進入休眠。
在這段沉睡期,遙光為她找來大量的靈藥恢復她耗損的靈力,又用自身的力量幫她煉出更強健的精神。
最後他只能在一旁等著,靜靜的守侯,等著狐姬破繭而出,用新的軀殼面對更艱辛的挑戰。
“遙光,我身上有點癢,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微微的搔癢,好想去撓一下。
“輕輕,別抓,會癢表示你功法圓滿,即將要出來了,乖,再忍耐一下。”終於要再見到她了,好久。
其實兩百年的時光在他永恆的生命里不算久,但與她咫尺間卻碰不著,依然讓他度日如年,每一刻、每瞬息都是煎熬。
“出來……從哪裡出來?”嗯,是有點擠,動彈不得,可她待的地方像一張柔軟的床,她舒服的不想離開。
“繭里。”化蛹為蝶。
“繭?”她不成了蠶……
此時的狐姬包在雞蛋狀的白色巨繭里,白繭離地十尺,堅立著,似絲非絲的質地令遙光隱約可見繭中的動靜,一具玲瓏有致的曼妙少女軀體逐漸成形,透光而出。
“你抬抬手腳看看有沒有力氣,試著把繭撕開。”她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別人不能幫她。
“喔!我試試……”她動身子,渾身就癢,咯咯笑出聲。
“輕輕,別玩,快試,你睡太久了。”而他也不想等了,只想儘快見到她,好抱在懷裡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