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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現在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他收回思緒,復又坐下,提起筆來,在那一沓奏章上逐各批下鮮紅的“駁回”二字。
“寡人豈能再受你們控制?”他輕哼一聲,將批好的奏章丟在一旁,明日早朝前自有內官會收發到大臣手裡。
如今大臣把握重權,自己身體突然好轉令他們坐立難安,尚不能把長生之事公布於眾。姬靈運眯了眯眼,思索著明日應對的話術。
“好餓,有沒有吃的?”微弱而清靈的聲音突然想起。
誰在說話?姬靈運頓時睜眼,環顧整個親政宮並無他人,誰有那個膽子敢闖入王的寢宮?
“好餓,我這是睡了多久?啊,想想足有一個月了,難怪這麼餓。”
聲音再次想起,姬靈運猛然站起,厲聲道:“何人在說話?敢闖親政宮為何不敢露面?”
那聲音細小,清澈,應是出自女子之口。
“你又是誰?”
原來是蒼古國的國君,這就難怪了。”那女子自問自答道,“不用左看右看了,我就在你身上。”
我身上?姬靈運垂頭審視周身,自己除了一身王袍並無他物,何來在我身上一說?莫非是這片竹林?
他緩緩手撫在胸前,詫異,不敢相信。
“你在這竹林中?”
“沒錯,我就是奉溪山上那條被困竹林的白龍。不知哪來的和尚趁我熟睡之際,作法把竹林搬到你身上了。”
竹林之事,他從未與第三人說起。環顧四周,確實空無一人,這令姬靈運不得不相信她的話。只是萬般沒想到,當日那條穿梭雲間,威風凜凜,金光奪目的白龍,竟然是女的。
他連忙抱拳道,“原來是龍女大人,失敬失敬!”
龍女道:“好說好說。”
姬靈運心下思量想,這龍女不知對強行附於他身是何想法,還是先好生迎合著,畢竟是神明,自己也需要她。
“敢問龍女大人此次現身,是有何要事?”姬靈運小心問道。
案旁的燭火微微晃動,龍女吐出兩個字,“餓了。”
嗯,言簡意賅。
姬靈運很認真地思考起來:“大人身處竹林,不知以何用膳?”
龍女道:“我既然附在你身上,自然是由你代勞了。你吃下去的東西,我也能吸收。”
姬靈運聽言,又是一揖,“願親自為大人效勞。”
諾大的親政宮,唯有一人一燭是動的。一國之君,立於案前,垂頭抱拳,對著面前緊逼的大門自言自語,外人看來無比滑稽,姬靈運卻毫無察覺。
龍女嘻嘻笑道:“你這國君也夠死板的,不必和我客氣,最受不了阿諛奉承那一套。我雖是異族神明,但你身為人王,無須供迎我。不然今後的五十年,你我如何相處?”
嗯?今後五十年?看來龍女大人不排斥附於寡人身上。可為何是五十年?他可記得高僧說她百年不得出竹林。
穩住。
“大人說的是。”姬靈運這才悄悄正了身,語氣隨和起來,向龍女介紹自己,“蒼古國乃姬姓天下,寡人姓姬名靈運,不知龍女大人是何方神明,該如何稱呼?”
龍女很快回道:“叫我梨,梨花的梨,南海龍王之女。”
“梨花的梨?”
“嗯。”
她輕輕一聲回應,姬靈運眼前仿佛看到層層疊疊,密密扎扎的梨花盛開,玉潔無暇。
這時,門外有人扣響門栓,不一會兒,熱騰的石鍋被呈上了桌。
姬靈運沒有夜裡進食的習慣,就連內官聽到陛下吩咐下廚時,臉上也頗有詫異之色。不過,他們陛下日理萬機,深夜處理國事不得眠,會餓也當然。
他勉強吃下去,卻聽見梨突然叫了起來。
“這是什麼?!”
他放下勺子,忙道:“大人所指的是?”
“你剛才吃的什麼,如此難以下咽。”
難以下咽?怎麼會!這菽食(其實就是大豆煮成的大豆飯)他每天都吃。姬靈運又盛了一口,還是以前的味道,並無差異。
“罷罷罷,以前瓊漿玉露吃多了,現在吃點粗茶淡飯換換口味。”
姬靈運聽見她嘆了口氣。
“你一國之君都吃這個,可想你們蒼古國百姓每日餐食也好不到哪去。”
姬靈運苦笑,“我朝近些年收成慘澹,讓梨大人見笑了。寡人日後定會更加勤勞政事,讓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菽食。”
梨聽他語氣嚴肅,信誓旦旦,又回想起剛才那個大豆飯的口味,低聲問:“你不會頓頓都吃這個吧?”
那我可就慘了,梨心想。
“大豆是鄴京這裡的主要作物。他地也有種植稻穀,只不過要運輸到鄴京,路途太遠,是以糧倉只有少量存儲。”
完了,我的龍胃。看來以後只能勉強飽腹,不能奢求口感了。
梨一面吃著一面和他聊起來,“說起來,姬靈運你為何想要長生?你朝飯菜這麼難吃。”
姬靈運瞥了眼桌上的奏章,眼中帶著輕蔑的不屑。
“不瞞梨大人,先王駕崩之時,正值朝廷動盪,兩位王叔各據一方,互不相讓。大臣們臨時推舉寡人為王,正是因為寡人乃貧賤侍女所出,再加自幼體弱多病,以藥為食便於他們控制。我朝動亂多年,民不能安,寡人若早早離世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是以求助高僧尋求續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