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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一看,是那書肆的書生。她隨即點點頭:“蘇公子。”

    “我來幫你吧。以後這樣的力氣活兒喊我就成。”說罷搶走了肩上的擔子。

    “多謝。”傾池也不多推辭。揉揉紅腫的肩頭,還真是輕快多了啊。

    這位蘇公子名蘇智,也是獨身一人,來此鎮已半年有餘。身世卻也慘澹得很,據說雙親早已不在,科舉又數年屢試不中,索性開了個書肆維持生計。也許因著身世相仿,對傾池平日多加照拂,傾池看他為人光明磊落,對他還算親近。可再親近,她卻也注意著度的。

    其實他對她懷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面對而已。活得久了,也曾渴望找個人一起抵禦孤獨。但害怕面對他們見到自己數年不變臉龐時的驚懼。那種滋味,她不想再嘗試。

    反正過不了兩年我就會離開這裡,閉著眼睛裝不知道吧。傾池想。

    一天的忙碌下來。人像散了架。簡單扒口晚飯,疲憊不堪的爬上床榻,呼,終於可以休息了。

    倦意襲來,很快傾池便陷入沉睡。

    依然是熟悉的烏雲、鮮血、冰冷的台柱。黑壓壓的戾氣從四面八方湧來,惡鬼的枯手一般扼緊她的脖子。沒頂的窒息感襲來,呼吸不了,想叫卻叫不出來。  

    “哐!”傾池從噩夢中驚醒。窗外風聲大作,窗楣被風吹起不斷的敲擊木框。

    不知從何時起,每夜她都會做同一個夢。仿佛置身其中,夢中的悲苦無助,醒來仍心有餘悸。

    額前的細發被冷汗濕透。害怕不小心會再次墜入夢中,索性起身。

    “今日就早些開張吧。”

    “嘶~”驀地,前胸一陣劇痛,她倒抽口冷氣,不由得蹲下身子。

    顫顫走到桌前,想喝杯冷水緩解一下,卻不料這次的感覺來得比以往強烈許多,痛感從心口肆虐全身。

    不得已,傾池只好回到床榻。細碎的□□聲忍不住溢出嘴角。

    最初她是沒這病根的。近年莫名就開始出現了。從甫一開始的偶然出現一次到最近每日清晨發作,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痛感也是日漸加劇。

    本沒當做回事,現在看來,是該找大夫看一看了。就算她不老不死,也不想再受這份罪了。

    輾轉一夜,症狀才稍微減輕了一些。初遍雞鳴聲起,不等天色放明,傾池便起身出門。  

    來此地兩年間她甚少生病,和醫館自然沒什麼交集。只得按照昨日人們說的大致方位去尋那新開的醫館,心裡默念著只願那心地善良的容大夫可別因為時辰太早而拒診才好。

    青色的木門,依稀可辨三個大字“和安堂”。輕輕叩了幾下門,還沒待她出聲,木門便“吱呀”一聲從內打開了。

    溫和的眉眼,挺拔的鼻樑,面容清雅。微藍的晨曦照耀下,肌膚隱隱有光澤流動,一襲簡約的白衣,讓人感覺清華萬端。

    縹緲出塵的身姿攝人心魄,卻有著莫名的親和,象是亘古以前就見過,傾池怔住。

    “姑娘有何不適麼?”溫潤的聲音勾回了她的心神。

    “容大夫?”她心下暗惱於剛才的失態。

    “正是在下。”

    “小女子夜間突發舊疾,那麼早打擾,失禮了。”

    “無礙,請隨我來。”

    屋內陳設簡樸,銅質的香爐裊裊散發著龍誕香。  

    “姑娘身體哪裡不適”待傾池矮身落座於診榻,他淡淡問道。

    “心口痛。近些日子越發明顯。每日清晨必會發作。”傾池如實說。

    “多久了?”聞言,他突然抬眼直直看著她問道。

    傾池面色驀地一紅,“大概有二三年光陰了罷。”

    “在下為姑娘把把脈。”他收回目光,又恢復方才淡淡的語調,面色無甚異常。

    許是我的錯覺吧。傾池暗道。

    沒多想,便依言伸出一隻手去。

    他仔細把了會脈,收回手:“姑娘放心,只是勞累過度,待我開些溫補的藥方,多加修養,假以時日即可痊癒。”

    傾池這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拎著藥,千恩萬謝出了門。

    身後,一雙幽深黑眸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古潭無波。

    剛才還晴好的天突然烏雲滾滾,雷聲大作。片刻,傾盆大雨兜頭而下。傾池無奈的看看天色,護著懷中的藥,低頭沖入雨中。  

    原本熟悉的街道仿佛變得冗長,鬼打牆般,這條路怎麼也跑不到盡頭。她頓時感覺陣陣蕭瑟的寒意湧上,視線漸漸模糊,緊接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街道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須臾,不遠處走出一人,身形挺拔。行至傾池身邊,彎腰將她抱起,二人轉瞬不見。

    第4章 惆悵啊,我的清白

    冷,好冷。

    冷意伴著先前的痛感讓心都揪了起來。

    朦朧中,傾池感覺有雙手在用什麼輕拭她的面頰、頭髮,溫柔而細緻。那溫暖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靠近。越靠近,身體的不適越緩解。寂寞了太久,孤苦了太久,她心中貪戀那一方溫暖,不由的環上去。

    那身形頓了一頓,便不再掙扎。她直覺伸手扯住了一件物什,確定那溫暖不會離她而去,這才放心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不適全然消除,傾池逐漸恢復意識。緩緩睜開眼,看見自己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躺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榻上,手中拽著一角白色的衣擺。更糟糕的她還發現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衣袍。

    這、這是什麼狀況啊?傾池慌亂的視線循著手裡衣擺往上瞧去,只見容大夫一臉沉靜坐在她的身側。  

    “醒了?”他放下手中的書,這麼尷尬的局面他竟然那麼自如。

    也是,做大夫的什麼沒見過,她暗忖。

    不能繼續裝昏迷,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只能愣愣將他望著。

    想必是她一副要死的表情太過明顯。他思索片刻,方才解釋道:“你受了風寒,加上舊疾發作,昏迷在雨中。我便將你帶了回來。家中也無女眷,情況危急,只得親自幫你換下濕衣,不當之處還請姑娘諒解。”

    “你幫我換的衣裳?”

    “嗯。”

    “外衣褻衣都換了?”

    “......嗯。”

    “那,連肚兜......也?......”她開始胡言亂語。

    “......”

    “這算哪門子的事......我雖活了這麼多年,也還清清白白,今兒就算毀了麼......”她突然沮喪起來。  

    “......”

    “想必我也不是第一個你被你這樣救起的女子罷,當大夫的還真命好......說到底你也是為了救我,我該感謝你才是......”

    “在下從未如此救過誰,你卻是第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

    聞言傾池倏然抬頭,頓時感覺福至心靈。心裡隱隱有點小雀躍,卻不知道為哪般。

    “我已熬了薑湯和藥,姑娘趁著藥性早些服下。”容大夫收了手中書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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