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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呼吸均勻,已然如夢。
看著眼前人孑然陌生的睡顏,除了眉心那一點哀愁,蘇智始終無法將她與苦等千年的那個臉孔拼湊到一處。
他心中微苦——我已無法力,如今連氣息也分辨不出。傾池,眼前這女子到底是不是你?
他明白,單憑天君一席話不能證明這女子就是五炁之心,只有確定她便是五炁之心,才有可能是自己等的人。
心中有了計較,他對身旁黑白無常道:“你們且在外面等我,我想單獨和她待一會。”
白無常謝必安交代:“別耽擱太久。”一定得趕在閻王發覺前離開。
蘇智點頭應了。
幽暗的房間,蘇智閉目片刻睜開,窗欞薄紙映著月色如輝,隱約可以視物。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和絹帛,他不再猶豫,上前幾步。
將絹帛揉成團塞入少女口中,趁她將醒之際,以極快的速度把繩索繞上她纖細的頸項,死死勒緊。
翻身上榻,沉重的男子身軀制住她拼力掙扎的身子,雙手力道越來越重。
——別怪我,為了證明你是不是五炁之心,我別無他法。若你為凡人,今日死於我手,我只有在冥界向你謝罪了。
勒痕由紅轉為青紫色,破碎的聲音透過絹帛隱隱泄出。幾番掙扎之後,少女身體僵直,再也不動。
蘇智慢慢鬆手,將絹帛收回袖口。手掌伸出,探觸著她的胸口。
沒了鼻息,她的心臟卻仍然跳動。雖然遲緩,他還是察覺到那微弱的動靜。
他再也不能平靜,顧不上許多,下一刻,雙手將她單薄的褻衣扒開。
——借著月光,潔若凝脂的胸口處,不忍滅的花紋依稀可辨。
它美好的形狀,宛若千年前。
不死身,不忍滅,蘇智終於確定眼前這人是五炁之心。
顫抖著雙手將她衣物合上,他失了力氣,坐在床邊。
他不知道,費盡心思才追蹤到的這人是不是傾池。
若她還有記憶......
遐想之際,黑白無常出現,低頭瞧了瞧“沉睡”的少女無恙,催促道:“走吧,時辰不早了。”
蘇智言語懇求:“能否施法讓她看見我?”
她若存有記憶,必當認得他。
白無常很是不耐:“看見你又如何?她已轉世,前塵過往俱散,早已忘記你了。快走吧,切勿攪亂凡人命數。”
他只當蘇智是個對老相好不死心的主,但打死也想不到他只猜對一半,當然也想不到眼前這對男女並非凡人身份。
蘇智不想激怒黑白無常,斷了以後再見五炁之心的機會。
他起身,再看床上未甦醒的少女一眼:“走吧。”
頃刻間,三人消失。
沉沉的夜,烏雲掠過遮住了月色,仿佛無邊墨色塗抹在天際。
高高的寢殿屋頂,琉璃瓦片上,一隻狸貓將方才一幕盡收眼底。它拱了拱身子,兀自發出桀桀怪聲,像是在笑。
奇特的是,它一隻眼睛泛著幽幽綠光,而另一隻渾濁陰森,如同死物停滯不動。
第64章 一渡浮世一世生
豐都魔域。
大殿內,新任魔君屠清秋與謀士百里崢嶸正在議事。
“護法。”伴著魔兵守將低頭一句恭稱,殿門外一名灰衣男子緩步而入。
那男子卻是個獨眼之人。他右眼縛著白綾,僅剩的左眼目光陰邪。款步走到殿中,他對屠清秋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後,走到一旁坐下。
捕捉到他笑眼中的狠戾和不屑,百里崢嶸皺眉,心裡很不舒暢。
他是新任護法卜子期。原是名貓妖,修成仙后在天界不知為何事墮仙成魔,隱匿在魔域已有數千年。魔界墮仙不少,百里崢嶸卻總是感覺他心懷不軌,對他略有反感。
合虛魔君蘇智在時,卜子期行事低調,經常讓人遺忘他的存在,也未被蘇智起用。直到千年前仙魔大戰,魔界大敗,護法之一陵光戰死,蘇智隱身冥界,群龍無首,魔界內亂四起。恰在這時卜子期挺身而出,為平亂獻了不少計策。考慮到正值用人的非常時期,新任魔君屠清秋便任命他為護法,以保魔界一統的大業。
百里崢嶸曾對屠清秋提及小心卜子期,屠清秋卻道此人在魔界立功顯著,賜他護法之位也是理所當然。話雖這樣說,也許對他同樣有所忌憚和防範,屠清秋很多事情也避著他,跟他不甚親近。
屠清秋看向他:“護法有事?”語氣里明顯當他是外人。
魔界政事不召他這名護法商議,卜子期明白他們的提防,卻不以為意。區區魔界,烏合之眾,原本他就不放在眼裡。
卜子期嘴唇微挑:“我有一計,可達成魔君的兩個夙願。”
屠清秋不知他所說何意,眼中帶疑。
“一可讓合虛魔君甘心重返魔界,二可秉承合虛魔君以往心愿,讓魔界一統五界。”
“你有何辦法?”屠清秋與百里崢嶸心裡一驚,雙雙問道。
臉上閃過狡黠,卜子期說:“若我的計策奏效,需得有一個交換條件。”
“說。”
幽綠的左眼眯起:“便是這魔君之位。”
百里崢嶸大驚失色,正想發火,被屠清秋喝止住。
屠清秋臉色很不好看,仍然耐著性子說:“若真能像你說的那般,我可以考慮。”
魔君之位原本就是臨危受命,非他意願。卜子期奸詐,但說的這兩點確實是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的。他思忖,就算合虛魔君變成肉體凡胎沒了法力,但威壓仍在,只要他回來,潛心修煉萬年後,也許不輸從前。而魔界一統五界更是合虛魔君千萬年來的執念。即便答應卜子期也是權宜之計,待事成,他與百里崢嶸一干忠誠必會輔佐合虛魔君重登至尊之位。
奸詐如卜子期怎會不知屠清秋心中所想!只是他根本不怕。處心積慮混跡魔界這麼多年,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在他的預定計劃中。起初他還忌憚合虛魔君,待千年前那一戰後他便有了計劃的雛形。略施小計登上護法之位,他得知了五炁之心與合虛魔君的糾纏,也得知怎樣利用五炁之心一統天下。卷恆谷已被天界層層護住,魔皿得之不易,況且用魔皿煉化五炁之心耗時太久,他等不及。最快的辦法便是陰陽至尊喚出萬端魔,所以他必須立為魔君。他也知自己不如合虛魔君遠古神獸修為高深,喚出萬端魔未必能成功,但不試一試,他怎能甘心?他在魔界忍辱負重數千載,對天界的復仇、睥睨天下的野心全在此一舉。
屠清秋與百里崢嶸這幫魔界眾人庸碌無為,根本沒有大志向。與駕馭五界相比,他們更想讓昔日合虛魔君回來。卜子期便是利用這點拋出了誘餌。至於合虛魔君,他一點也不擔心——一個失去魔體變為凡人的昔日神獸,不足為懼。
百里崢嶸全然不信:“你倒是有何妙計?”
“五炁之心重現,我已掌握它的行蹤。可將她帶回魔界,合虛魔君自然會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