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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情緒壓抑反而沒用,只會不斷積累下去,在某個時間爆發,」束璟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眉頭緊鎖,「無數個夜晚,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你救了我會不會後悔,但是我沒有立場去設想那個答案。」
「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是會有同樣的選擇,」他沒有去看束璟的臉,低下頭,試著去握攏無法用力的右手,「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感覺自己好像總是被一種奇怪的情緒操控著。也許是,我要重新學習用左手寫字的時候;可能是我每次試著用左手拿筷子,卻不受控制地將飯菜挑地到處都是;也可能是,我連搬個東西都比別人艱難的時候……」
束璟沒有出聲,默默地聆聽著詹澤宇有些悲傷的話語。
她一直都明白,這些年來,他無法再使用右手後,生活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和打擊。
直到現在詹澤宇重新適應了新的生活,束璟的心裡才稍稍好受一點。
「我有堅持去看精神科醫生,但是那個情緒很奇怪,我覺得自己好像哪裡都不對勁,像被惡魔附身了一樣,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卻會因為突然將筷子掉在地上,瞬間恨起你來。」到了現在,詹澤宇的語氣里還有歉意,一想到山洞裡的事,他的愧疚似乎比恨意更多。
「你從來沒有提過。」抬起頭,束璟驚訝地看著他眼睛,那雙暗色的眼睛裡儘是哀傷無助。
「呵呵,」詹澤宇笑了起來,自我諷刺般開口,「我是個連右手都不能用的廢人,我不想你們知道我竟然還有精神問題。」
哪怕是再親密的朋友,他的心裡始終豎著一道牆,要強地維護著自己最後的尊嚴。
即使在牆內孤獨寂寞,無人陪伴和理解,也必須堅強地撐下去。
一時間,束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身旁的男人好像一塊在不斷融化的冰塊,脆弱到逃不過宿命。
「每次進錄製,我就發現另外一個自己出現的很頻繁,他的身上暴戾又憤怒,好像很渴望血腥和殺戮,尤其是……」話到了一半就打住,詹澤宇沒有再說下去。
「尤其是殺我?」哪怕他沒有明說,束璟也知道他的意思。
點了點頭,詹澤宇沒有迴避,今天來見她就是想將一切說清楚:「另外一個我,仿佛放大了我所有的負面情緒,每次會保護我,又會……讓我像個瘋子一樣可怕,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我一直很怕總有一天會傷害到你。」
如果現在是正常的詹澤宇,束璟願意相信他的話,認識他那麼多年,詹澤宇本身是什麼性格,她很清楚,即使另外一個他暴戾可怕,被仇恨牢牢控制,但真正的他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所以,你邀請我進了黑錄像APP,希望我也能經歷這份絕望?」這個問題束璟憋了很久了,答案和真相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紙,她既想儘快戳破,又怕太快看清真相。
詹澤宇一頓,有點緊張地拿出手機:「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你不知道?」束璟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不知道?」
「有次我從錄製中出來,洗漱的時候突然失去意識,等我回過神來,居然已經打開手機在黑錄像邀請界面輸入了你的名字,」詹澤宇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努力回憶當時發生的所有細節,「當時剛點下輸入,系統還在反應,我當即就選擇取消,界面卡頓了一下,就沒了。我退到邀請界面,顯示沒有邀請記錄。」
「沒有邀請記錄?」他看起來倒不像在說謊,但束璟還是半信半疑。
如果不是詹澤宇,她真的再想不到其他人選了。
要是生活里隨便一個人都有可能,但加上「恨她入骨」這個條件後,實在沒有第三個懷疑的人選了。
畢竟邀請需要花費6000點券,恐怕沒人會浪費這麼多點券,就為了邀請著玩。
「我給你看!」像是怕她不信,詹澤宇打開自己的黑錄像APP界面,直接塞到她手裡,任由她查看。
都交到她手裡了,束璟沒道理還回去,她現在和詹澤宇的關係已經降入冰點,什麼信任不信任都不值一提。
她沒有猶豫,看了眼ID名,是無璟沒錯,然後點進了邀請界面。
詹澤宇的邀請界面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和他說的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你,又會是誰呢?」最大的可能又一次被擊垮,束璟不敢相信,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又確定了幾次這個APP名稱和ID,全都沒有問題。
邀請界面沒有她的名字,也就是說,詹澤宇的邀請應該是沒有成功的。
那又是誰將她邀請進來的?
詹澤宇用紙巾抹了下額頭的汗水,顯得比束璟還好奇:「我當時一直怕對你有影響,所以每次錄製結束,都試著聯繫你、或者讓其他人去聯繫你,確定你是否安全。但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是被拉進了錄製里。」
車內一陣沉默,只有窗外路邊時不時的車喇叭和自行車鈴聲飄過,讓氣氛顯得不那麼壓抑。
不等束璟想出個所以然,詹澤宇又問:「會不會是他們幾個?」
她知道詹澤宇的用意,搖了搖頭:「不太可能吧,我和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利益關係,更沒有其他仇怨,而且那幾個傢伙對手機也很放得開,之前聚會,他們都當著我玩手機,好像也不擔心別人看到他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