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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雪像是被石頭砸中了腳背,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轉頭欣喜的看著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的秦慕華。
他只著了一件素白的單衣,又黑又長的髮絲盡數散落在身後,抬起眼睛,睫毛如蟬羽一般微微翕動著,眼睛裡卻含著晶亮的笑意,目光暖的像三月陽春里的日光,烘得她心裡暖洋洋的。
她高興地喊了一聲:“師父!”
她真的是太高興了,這種開心就像期待已久的驚喜從天而降。秦慕華之於她,是師父,更是這個異界裡唯一的親人。此生此世,大概只有面前這個男人能夠面色從容不計生死的護她安好。
“嗯。”秦慕華也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他高興自然是因為小徒弟居然會因為他的醒來而這般開心。背地裡的愛慕太過苦楚,不過好在小徒弟心思純明,無意於情愛之事,便不會被他人搶走。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她在他身邊,日復一日的開心就好。
“我給你熬了藥。”林朝雪忽然想起什麼,飛奔到桌旁,提起藥罐,試了試罐子的溫度,覺得涼的差不多了,便將藥汁都倒進了碗裡,又笑眯眯的端著朝秦慕華走去,“師父,給。”
秦慕華伸手接了藥碗,眼底餘光瞥見小徒弟眼睛周圍一層淡淡的青灰色眼圈,知她守著他一夜未眠,這歡喜便如蜜一般在心底抹了開來,連帶著入口的藥汁似乎也泛著淡淡的甜味,竟嘗不出絲毫的苦澀。
“師父——”林朝雪本來打算去給他拿蜜餞,沒有想到轉身的時候發現他的藥碗已經空了,而面前的白衣男子居然還倒扣了藥碗,示意自己已經喝得一滴不剩,並沒有浪費她的辛苦勞力。她簡直就是受寵若驚,迎著他眼睛裡的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古之軒的聲音及時幫她解了圍:“阿雪啊,船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師父醒了嗎?”他一腳踏進來,忽然頓住了,大抵是感覺到了屋內不同尋常的氣息,這氣息之中泛著淡淡的溫柔和曖昧,弄得古之軒有些尷尬,也有些好奇。
他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遛了一圈,落在秦慕華的身上,走過去,一巴掌落在他的肩上:“老小子你醒了啊,我就知道你的身體沒那麼弱,不就是挨了那麼一下嗎?想當初你我闖進那妖獸的老窩,你身上被咬了百八十個血洞,也沒見這麼嬌弱啊。”
他咋咋呼呼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清晨里顯得格外熱鬧,林朝雪收走秦慕華手裡的藥碗,又拿了幾件乾淨的衣服給他。扶著他起身,幫著他將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系好衣帶。
“還真動不了啊。”古之軒靠在牆邊看著他們,有些羨慕,有些酸,“回頭我出去了也收一個徒弟,天天伺候我。”
林朝雪抽空中瞪了他一眼,古之軒收到這凌厲的一記眼刀之後,又瞥見多年的好友用沉沉的目光瞅著自己,那眼神之中是滿滿的不贊同。
這對師徒還真是一條心吶。古之軒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
林朝雪攙扶著秦慕華往海岸走去,遠遠就看見一艘大船停在海邊。海浪拍打著礁石,鋪上沙灘,捲走了岸邊的金色沙粒,海風迎面撲來,吹得林朝雪眯起了眼睛。一輪巨大的太陽掛在海面之上,碧空萬里,蒼穹無盡,海鳥掠過,白雲飄渺。
林朝雪攙扶著秦慕華進了船艙,古之軒掌舵,大船借著風力,慢悠悠的駛離了海岸。林朝雪趴在窗口看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紅蓮島,目光飄渺如羽。陽光之下的紅蓮島,妖艷的紅蓮盡數綻放,如同一場離火,燒在無盡的碧海之上。
她摸了摸袋子裡的兩塊往生石,在心底說道,幽姬,你放心,你所有未了的心愿,我都會幫你完成。
船在大海上行了一日,並沒有看到海岸。夕陽西下的時候,秦慕華給十方城傳了一道信,告訴城主,他們已經拿到了火種。
海上的時間流逝的飛快,吃過晚飯,天色就黑了下來。好在今夜有月,月色皎潔如雪,照的茫茫碧海一覽無餘。海水捲起銀色的波浪,偶爾有小魚跳出水面,發出嘩啦一聲響。
林朝雪走出船艙,抬頭看見秦慕華坐在艙頂。夜風捲起他白色的衣擺和烏黑的髮絲,他頭頂的一輪清明月似是與他挨得極近,伸手便能摘了下來。
林朝雪爬上艙頂,與他並肩坐在一處。秦慕華提起小銀壺,灌了一口酒。
林朝雪立刻奪走他手裡的酒壺,虎著臉說道:“師父,你的傷還沒好,不許喝酒。”
秦慕華看她一眼,笑意盈盈的說道:“好。”
林朝雪心裡舒坦了,自己掂著酒壺偷喝一小口,喝完之後看秦慕華,見他沒有在看自己,便安下心來,不由得問道:“師父在看什麼?”
“看明月,看大海。”
林朝雪也看了看明月和大海,忽然想起讀過的一句詩,不由得脫口而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阿雪,怎麼了?”秦慕華察覺到她失落的神色。
“我想家了。”林朝雪不設心防的說了一句。
“哦,原來阿雪是想長生宮了。”秦慕華輕聲說道:“等了結了此間所有的事情,為師便帶阿雪回家。”
林朝雪閉上眼睛,喝了一口酒。
風從海面上拂來,時間一點點流逝,唯獨這月色依舊皎潔,依舊清明,落滿兩人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