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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幽起得早,正坐在銅鏡前,由著雲朵替她打理烏黑的長髮。
白珩推門而入,帶來一身露水的氣息,他似是剛從花園裡經過,白色的衣擺下方還沾了一抹露水痕和三兩片碎葉。
趙明幽回頭,目光與他的眼神對視上,心底該是有喜悅的,然而這喜悅漫上來,卻又一點點化作了苦澀。
他終是想起了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
趙明幽起身,拖曳著及地的裙擺,她以前是不愛這些繁複的衣裳的,因她喜愛武道,平時著的幾乎是輕便的簡裝。此時不同往日,這次她同岳玲瓏爭的,不僅是她的愛情,還有她的驕傲。
白珩愛岳玲瓏,不過也是愛她鮮美的容顏,和女兒家的嬌俏。這些,趙明幽并非沒有,只是此前她不屑於這些而已,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要爭的也不是世間男子的寵愛,而是與他們並肩而立的同等地位。只是此刻,她忽然明了,在愛情里,誰先失了一顆心,便失去了主動的地位。
即便是變成討厭的自己,她也要先扳回一局。
“怎麼來了?玲瓏的病好了嗎?”該是有怨氣的,她的夫君,為了一個女人,將孤身嫁入白府的她冷落這麼久,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透著連她都難以置信的平靜。她大度的,像是什麼事都從未發生過。
“她好些了,所以來看看你。”白珩伸出手,撩起她鬢邊的一縷髮絲,用一個丈夫該有的溫柔眼神,注視著她的眼睛,“來了這些日子,住的還習慣嗎?”
“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我既然嫁了過來,白府便是我的家。”趙明幽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波光,淡淡的說道。片刻之後,她側了一下臉龐,眼角餘光掃過窗畔,那裡站著幻境之外的師徒二人。
可是林朝雪知道,趙明幽不是在看他們,她只是在看庭前的落花。
她覺得世間的女子大多數像這庭前的落花,開得明艷,可若無惜花人,終究是免不了枯萎的命運。
她絕不能任自己這樣毫無反抗的就枯萎了。
“那就好,我同父親商量了一番,覺得這個月的二十七是個成親的好日子,打算在那一日將你我二人的婚禮辦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切都聽夫君的。”她乖順的像只溫順的貓,試探著,將自己的半個身體倚靠在他的懷裡。
白珩沒有拒絕,而是微微抬起了手,搭在她的腰畔,兩人的表情卻是各有所思。
第10章 第 10 章
白珩上頭有兩名兄長,大哥沉珂已久,一直臥於病榻之上,及至而立的年紀也未曾娶親,據說是白家怕耽誤了好姑娘;二哥身強體健,只是一心沉迷於武道,十五歲時便離開了白家,再也沒有蹤跡。
白珩還有一個姐姐和三個妹妹,都還未出閣,白珩的母親,白家的當家主母,四年前因病去世,白城主心系亡故的妻子,一直不肯續弦,因此,白家當家主母的位置至今還是空缺的。
趙明幽是白珩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貴為公主,未來白珩也是要繼承城主之位的,因此這當家主母的位置是誰的,已經不言而喻。
偌大的白府之中風雲暗涌,白家的女眷都在暗暗盤算著,怎樣才能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就在此時,一張描金的帖子送進了各家房中,邀請人卻是才來白府不久的趙明幽,帖子中提及近日來牡丹開得十分繁盛,嘉宜公主略備薄酒,希望同白家的各位姐妹一同賞花,增進感情。
同樣的一份帖子也送到了岳玲瓏的小竹軒。
岳玲瓏對著這張帖子鎖緊了眉頭,不去會觸犯公主的威儀,去了怕是要遭到一番羞辱。
誰都知道,嘉宜公主邀請她賞花的意圖——不過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而已。
岳玲瓏的貼身丫鬟喚作紫蘇,是個十分機靈的丫頭,聽了主子的難處,自告奮勇的出主意。主僕二人在房裡合計來合計去,最終還是覺得,岳玲瓏一不如嘉宜公主美貌,二不如嘉宜公主強勢,三不如嘉宜公主地位高,她唯一可以依持的是白珩對她的憐愛。
此事,除了依仗白珩,她別無選擇。
及至賞花之日,眾女眷早早到了園中,嘉宜公主一身盛裝,出現在柔和的天光之中,眾人瞧著她明眸善睞,一舉一動,高貴典雅,都不由得在心中暗嘆,果然是王城裡走出來的公主,儀態之中未免帶了幾分天家的威嚴。
“眾位姐妹不必拘束,今日是後宅中的家宴,好花好酒,大家自當盡興,本宮先干為敬。”嘉宜公主優雅的握住袖擺,執起酒盞,仰頭飲下第一杯酒。
其他女眷皆是受寵若驚,紛紛端起面前的酒盞。
正如趙明幽所說,花是富貴的牡丹花,酒是陳年的佳釀,女眷們見她並沒有端著公主的架子,反而十分親和,因此漸漸沒了拘束,一時之間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鬧得很是盡興時,不知是誰忽然提了一句:“那岳玲瓏怎麼還沒來?我可記得公主殿下邀請的名單中是有她的。”
這一問便一下子炸開了鍋。
因岳玲瓏在白家本就是無名無分的,卻十分得白三公子的喜愛,這樣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女人,在白家後院裡自然是不受待見的,因此,免不了有人在嘉宜公主面前添油加醋,編排她的不是。
趙明幽只是搖晃著盞中酒水,嘴角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直到她的貼身小丫頭雲朵氣喘吁吁的跑來,在她耳邊說道:“夫人,玲瓏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