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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熏池的水常年溫熱,霧氣氤氳繚繞。
今兒個卻不知怎的,水溫依舊,可能是朗月高照,今夜偏偏沒有了水汽,碧石旁的水,波光粼粼,很有一副意境。
按著素日的性子,該是酸上一酸,做個詩普個曲,但我此時早失了賞月的興致。
我楞在原地,左不是右也不是。
再看看周圍,光不溜秋的一片,也無甚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我在心裡又暗暗地詛咒了一下褚仰,偌大的九天池居然沒有可以供人藏身的地兒。
腳步聲很輕,一步一步地走來。我在暗中嗅到了薰香花淺淺的味道。
我一跳變成一條通身雪白的純種雪犬
,飛身一躍,一潭水花大肆濺起。
那條狗瞪了我一眼逃走了,我呸了自己一口,幹什麼不好非要來這裡瞎折騰。
皎潔清幽的白月光下,一雙素白色繡著雨弗花的錦底鞋出現在我眼前,一襲白色袖口繡著竹葉花的衣裳,翩然而至。
淡漠而冷峻的眉眼,擁有天容的最高神祇,天界的主神,天子殿的殿下,這個有著最尊貴身份的上神,褚子候。
我心下一驚,我簡直無言以對,這還真是點背得一氣呵成。
他朝著池邊走來,好奇地打量著池裡,眉頭一縐,似是不解,“半夜三更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本能地想回答他,“洗澡看不見啊”,但是我忘記了我是一隻狗,出來的是,汪汪的咆哮聲。
我看見這位冷峻的高貴神祇似乎輕笑出了聲。
現在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我就這麼尷尬的在水裡撲騰,鑑於狗是會浮水的,但是明顯我是一隻不會浮水的神奇之狗。
在我快背過氣,喝了幾口天然洗澡水後,我被一股仙力緩緩拖起,像開著的一朵紅蓮把我拖到池子上面。
渾身濕漉漉的趴在他腳邊,入我眼瞼的還是那雙一絲不苟的鞋,不沾染一粒塵埃,我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真的沒有找到瑕疵。
我想起龍九潮曾有一段時間把自己拾掇地一絲不苟,他的這一神奇性轉變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一度懷疑他被老龍王給抽傻了,他卻笑滋滋地告訴我,“這你就不懂了,我的最大的心愿是能夠見到殿下,可是史籍上載道,殿下常年閉門的原因里,其中一條就是避穢喜淨”
我暗自唏噓,難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個如此小心眼的同胞兄長,就必定有個行為古怪的同胞弟。
一股憂傷之情湧上心頭,上古的輝煌戰伐一過,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雞狗貓鴨都來統領四荒八地。
水嘩的一聲,像有什麼衝出了水面,緊接著,“啊……啊……”一聲帶著哭腔的嬌聲傳來,我往左邊看了看,一個披了一層薄薄的粉色藕沙裙,頭髮散亂的女子歪坐在池邊。
盈盈月光下,女子膚白似雪,一張美若桃花的臉,嬌嫩可人的模樣讓人簡直想上前掐一把,尤其是那露出的那若隱若現的妙曼身子,引人無限遐想。 這麼好的身段該是哪個神宮的仙女。
女子一臉惶恐又帶著點嬌羞地眼神看著池上這個青年才俊。
“我可怎麼見人,今日被撞見了沐浴,我的清白被毀,我也不想活了”,我看見那女子悠悠地望著他,我再一看,這邊的青年才俊卻是一眼都沒有望過去,淡淡的瞟了一眼水面就轉身走了。
緊接著,有個跑得忒快的小宮娥,把那女子顫顫巍巍的攙扶著走了。
月色正當,夜風微涼,我打了噴嚏,也爬上岸走了。
原來,昨夜那個女子叫瑤姬,是九重天各大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天帝封的第八女。
而那個定力極好的青年才俊,就是天子殿的殿下褚子候。
次日清晨,龍九潮一腳踹開我的房門,由於天帝說眾生平等,凡事應該親力親為,撤了我所有宮娥,為了面子,於是乎每個大清早我還是都要假裝倒騰倒騰床鋪。
當那一腳的威力讓這搖晃的門險些盪落,我以為是他終於想明白這麼多年被我欺壓,要來個報仇雪恨。
我雙手聚力準備開打,殊不知那威武不屈的架勢,還有嘴裡念念有詞。
我瞪了他幾眼,他走上前來義憤填膺地說道,“太可恨了,瑤姬的身子竟被人看了,她的大好清白就沒了”
“瑤姬?”,我不解。
“對啊,昨夜她去神熏池沐浴,結果竟然被無恥之徒毀了清白,氣死我了”面紅耳赤的說著。
“我要是知道是誰,我一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不過,想起我的瑤姬,她可怎麼辦?大夗阿,你幫我請個假,我回去和父王說我要娶了她,做我東海的女主人”,說著頭也不回的踏上祥雲,一溜煙兒就不見蹤跡。
我出去走了一遭,灑水的宮娥見我走過,放下灑水壺走過來熟絡的同我講道,“哎呀,神女去哪,你可不知道,今天發生了絕頂的一件大事?聽說,天帝最寵愛的第八女清白昨夜被毀啦,不過,你知道是誰毀的麼?據說有人看見是天子殿的殿下路過不小心看了她身子,也有人說是故意挑這個時間點去的”,宮娥一副可惜的樣子,我以為是在感嘆瑤姬的清白。
“哎,你說殿下怎麼不來我們宮女池走一遭呢,哎,現在聽說被鬧到天帝那裡,可是天帝也沒有辦法阿”,小宮娥繼續花痴道。
我汗顏。
接著有人指指點點,開始亂成一鍋粥,似一團漿糊。
不知誰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甚是縹緲無形,沉穩而帶著嘆息。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把天地交給你,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你是誰”
“閉上眼睛,不要難過,但你的笑卻是我心上的刀,你就這樣一刀一刀……”
頭痛,頭痛欲裂。
忽的,我猛然睜開眼。
“師傅,師傅~你好些了嗎?”,青伶端著一碗蓮子羹走了進來。
我閉著眼睛順手摸了摸床邊,想扒拉一個物件支撐我坐起來。
慢慢的,一碗湯見底,把碗擱置桌上,望著她。
著綠色衣衫的青伶站在一旁倒走不走的模樣,生生看得我頭疼。
別人都去綠仙別洞撿綠孔雀的羽毛,而我去撿了一個石頭大小的金蛋,將蛋在花房裡閒散擱置了兩天後,蛋裂開活生生的蹦出一個人,而蹦出的這個人就是後來的青伶—我的徒弟。
別人家的徒弟拜師都是三拜九叩,認識的人都是三教九流。
而我自家徒弟的養成記卻是可以讓我寫一部心酸血淚史。
但在我這個委實不太著調地師傅的帶領下,她竟還能頑強茁壯地長大,而且還長得水靈靈甚是討喜,委實算一個奇蹟中的奇蹟。
而她的一言一行不得不說也算是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或許是耳濡目染,我的為非作歹是無師自通,她的上天入地卻是自學成才。
以前挺愛黏在我身邊嘰嘰歪歪的,近來不知怎地老往天宮跑。
所以此刻她無端的端著一碗蓮子羹進來麼,我估摸著大約是有事想要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