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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麼說,邱澄明能說啥?難道說,叔啊,就你這見識,混到人革/命黨裡頭,估計比那什么元老都有見識,到時候當個國家總理估計也能湊合了?
“叔,你這見識可真是……長見識了。”
“長見識的還不止這個,說說吧,是不是還聽到什麼厲害消息了?不然你小子不至於在這兒傻坐半天。”
“呵呵,我聽說,南面有地方已經開始公開剪辮子了,所以……”
“剪辮子?幾百年的辮子要剪了?是該剪了,咱們是漢人,綸巾長袍才是正統,披髮左衽那是蠻夷,這麼些年不倫不類的,也該到了回歸正朔的時候了。只是可憐啊,天下大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一句話邱純陽說的沉重無比,內里更是摻雜了無數的感慨。邱澄明側頭,忍不住看了又看,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家這個三叔,居然還是個民族主義人士?就他這想頭,反清復明組織怎麼就沒吸收進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年頭,因為國家疲弱,確實有不少人充當事後諸葛亮,說什麼滿清毀了中國,說若是漢唐遺風猶在該是如何如何。
只是這都只是圖個口頭痛快而已,祖宗風光本事,那都是祖宗的,和你有啥關係,你要真厲害,怎麼就沒有取滿清而代之?你要早看出了不對,怎麼就沒有力挽狂瀾?滿清就是再不濟,在錯的厲害,人好歹也保持了數百年國家的統一,給了百姓安穩生活的土壤,也讓這個國家領土一度擴張到了歷史新高,給後世子孫留下了不小的本錢。三百年一輪迴,早不是少數民族和漢族糾結人種問題就能解決的,是本身制度上缺陷太頑固造成的。
“叔,大亂將至,你說咱們……”
“該怎麼著還怎麼著,一時半會兒的,亂也亂不到這裡,明哥兒啊,這地方選的好啊,偏僻的讓大伙兒免了多少亂子。成了,忙你的去吧,聽說最近來找你問那玉米事兒的人不少?好好教,多活一個是一個,積德行善啊。”
說話間,邱純陽一個轉身,快步的往道觀走去,那背影,怎麼看怎麼沉重。或許他已經預見到了,那中華大地上的滿目硝煙,戰亂中的屍骸遍地……
第103章 德誠的盤算
外頭的世界怎麼變換, 對於這麼一個處在偏遠角落的山村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影響,這裡的人們還在繼續著他們的生活, 緩慢而堅定的向著他們心裡的目標前進。
“德誠啊,又盤算啥呢?都忙乎了一天了, 也不早點歇著。”
山坳里大院子中的某個小間, 靠著牆邊最暖和地方躺著的方奶奶翻了個身,就被另一頭微弱的燭火給晃了眼, 瞧著牆上那隱隱晃動的身影,就知道這必然是自家兒子還沒睡,在那裡忙乎, 忙看了眼自家孫子, 瞧著沒給驚醒,壓低了聲音詢問起來。
這大院當初建的雖然粗糙, 可屋子卻不少, 足有近三十間。因為來的六十來人總計也不過是二十家不到, 所以在度過了最初的階段後,因為冬日漫長, 索性按照人家分了屋子,免得時日長了,大家過日子不方便。而德誠他們一家三口人少, 又是老弱占大半,所以特意分了個朝向不錯, 屋子東西也齊全的屋子, 雖然不如有些人家能有個內外間什麼的寬敞, 又只有一個炕,睡覺的時候也不怎麼方便,可到底也算不錯了,故而這日子過得還算是順當。
只是,這到底不是正經的家,住的太緊湊了,沒有了私人空間,看看,不過是盤點點東西,都能驚醒了老人,這確實不怎麼方便。
“娘,吵著你了?沒事兒,我這是在算錢呢,這不是開春就能起屋子了嘛。”
德誠人不錯,腦子也活,掙錢也本事,可就一點不好,這人啊,總是喜歡什麼事兒都悶心裡,一個人琢磨,不愛和人說,不到辦事兒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都想到了些啥,有時候就容易讓人覺得這人看不透。明明是個本分孩子,因為這,還總是容易讓不熟悉的人以為心思深,不知道吃了多少虧。
可你要說人不對?也不能這麼說,他這也是逼出來的毛病,早年就沒了爹,沒了親爹言傳身教,他能問誰?和兄弟商量,相互拾遺補缺是唯一的法子。可後來大哥又突然沒了,這些可不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了?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又要養活娘,又要養活侄子,生活的壓力太重,讓他除了自己,那是誰都指望不上啊?他就是再有心和人商量又能和誰說?不時時琢磨又能這麼辦?時間長了,可不就習慣了悶著自己琢磨了嘛。
方奶奶對著自然也清楚的很,看著這樣的兒子也實在是心疼,所以,自打自己這病好了些之後,就努力的想著分擔一二,不說能出什麼有用的主意吧,好歹能帶著耳朵,讓兒子心裡鬆快鬆快,不至於憋出病來。
所以嘍,一聽是盤算起屋的事兒,立馬就坐了起來,皺著眉頭問到:
“可是錢不夠?咱們這一路花銷不算多,賣家當的錢應該還剩不少吧,這次你剛分的錢有多少?要不咱們把分的馬肉賣了?再湊湊?”
他們家早年也不算差,也是個有點田地的富戶,雖說稱不上什麼地主,可家裡也攢下了二三十兩的銀子,可誰讓時運不濟呢,先是老頭子病死,整的家裡地都賣乾淨了,等著好容易重新有了起色,家裡的兩個兒子都尋到了新營生,日子過得鬆快起來,這天災人禍的就又來了,大兒子兒媳一下子就去了兩個,這家瞬間敗落了。若不是二小子機靈,第一時間就把家裡的瓶瓶罐罐的全賣了,換了銀子帶身上,帶著他們一老一小的逃了出來,這會兒只怕一家子早就全沒了,家底也一分都剩不下。
因為這,老太太如今對著這僅剩的兒子那是言聽計從,只覺得這兒子福大命大本事大,這會兒就是德誠說天上的月亮是方的,老太太都能點頭。所以一聽說盤算蓋房子的事兒,忙跟著出主意,生怕兒子的盤算不能成。看看,連著白天還樂呵呵的算計著怎麼多吃些日子,給兒子孫子補身子的馬肉都想貢獻出來了。
“不用,娘,這回我這分的還成,雖說不是正面對敵的主力,可到底也算有功,分了有5兩銀子呢。加上咱們的底子,湊起來劃拉個大院子,建上磚瓦房子都夠了。只是……上回不是說了嘛,這大院子裡的人家都想把房子建到村子裡頭去,這樣一來,那地基就緊湊了些,估摸著會兩三家挨著建,這麼一來,不單地儉省,就是錢估算下來也省不少,最起碼這壘牆的土磚什麼的能省小半。”
說到建房子,德誠眼睛都在發光,經歷了這麼一場劫難,長時間的生死邊緣盤旋,讓如今的他對於重新擁有一個正緊的家,讓全家僅剩的人丁重新獲得安穩的生活,十分的渴望,甚至可以說的上急切。與此同時,因為這一場苦難,因為他這一路的行程,因為他走動當貨郎的見識,讓他整個人也變得越發的成熟和謹慎。畢竟這家裡頂門立戶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這個家再也折損不起任何一個,所以他想的越發的多,越發的周全起來。
“我估算了一下,這房子要這麼建,確實挺不錯,再不濟這鄰里住的近便了,有個事兒喊個人都方便,實在是不錯。對了,娘,我盤算著,咱們到底是新來的,這裡也不是城裡,不好太出挑了,什麼磚瓦的,有點招搖,所以……咱們索性學著村子裡其他人家,用土胚裹磚就成,看著不怎麼樣,住起來一樣暖和結實,看看,這屋子不就是?挺好的。還有屋頂,也不一定就要用瓦,木板鋪上兩層的泥草,也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