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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流民太多了,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除了壽州那邊的,更多的還是來自北面的潁州。
蟻賊和感化軍在汝陰、潁上一帶纏戰不休,按照常理這些被戰亂波及的流民應該是渡淮往霍丘和安豐逃荒才對,但是現在霍丘正在被蟻賊圍攻,而安豐更是成為了蟻賊盤踞的根據地,流民們便轉道向東,源源不斷的向固始而來。
最開始固始處於招募士兵的想法對流民們的熱情態度也讓流民們誤解了固始的真實想法,以至於一傳十十傳百,連霍丘那邊的流民都開始往這邊跑,這才讓固始方面意識到不對勁兒。
怎麼這流民數量越來越大,而且絲毫不見減少的跡象?
一直到安排在流民中細作回報,江烽、崔尚和陳蔚他們才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固始待流民甚好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淮水南北,引發了簇擁效應讓固始方面完全始料不及。
甚至連蔡州都有部分過不了覺得熬不過這個冬季的流民往固始跑,這也讓固始方面開始驚慌失措。
如果這周鄰潁亳壽三州被蟻賊禍害的災民都往固始跑,就算是固始之前從大梁、南陽和黃州方面打了一點兒秋風,那也根本承受不起這麼多流民的蜂擁而來。
大批流民帶來的不僅僅是糧食壓力,治安壓力同樣讓固始城承受不起。
在最初接納了不到一萬人的流民之後,固始城就再也無法容納新的流民進入了,到後來就只能是沿著固始城南北兩道城門而搭建木棚草棚,迅速在南北城門外形成了巨大的流民群,人數也迅速從最初一兩萬人膨脹到了五萬多人,而且還有繼續增長的趨勢,遠遠超出了固始方面的承受能力。
這些流民基本上都是拖兒帶口,身無長物,隨著冬天的逼近,這些人如果得不到糧食,絕大部分就只能凍斃餓死在野地里。
如此大數量的流民中,免不了也就有不少鄉間潑皮無賴浪蕩子,雲集在這固始城外,每日裡各種打鬥騷亂也是不少,讓固始城的巡檢也是頭疼不已。
管理這樣大一幫流民,起碼要過了這個冬季,也成了固始方面的一個難題。
好在固始現在需要投入城防建設人力需求不少,疏浚拓寬加深護城河,城牆的外移擴建,甚至驛道的整修,都需要大量人力,但是怎麼把這些人組織起來,避免因為組織不當引發治安混亂也成了當務之急。
固始缺乏這方面的內政型管理人才,而陳氏卻因為檢地之策與江烽有了嫌隙,族中子弟也有意要難為江烽,所以不肯派人來協助管理,這讓江烽不得不安排軍伍士卒來強行管押,只是效果卻不佳,每日裡都會有幾番械鬥,弄得亂成一團。
「二郎,我已經給在大梁的幾位朋友去了信函,相信很快就有回音了,如果不是我這邊的確無法走開的話,我更願意去一趟大梁,我相信我親自的現身說法效果會更好。」
這一段時間裡崔尚瘦了不少,但是精神狀態卻極好,的確大權在握的滋味就是最好的滋補劑,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更有效,哪怕每天只有兩三個時辰的睡覺時間,但是崔尚已然甘之若飴。
「哦,相信我們固始軍擊退蔡州軍的消息已經在汴梁傳得沸沸揚揚了,現在大梁和蔡州之間的戰事正烈,如果我們向大梁提出一些額外要求,不算過分吧?」江烽好整以暇的笑著問道:「李鶴大人的話相信在崇政院裡會更受認可了,不是麼?」
崔尚忍不住搖頭,難怪三郎都在說這位軍指揮使大人有著天生一顆商人心,隨時隨地的都在計算著利益得失,雖然固始現在的的確很需要支持,但是這樣不遺餘力的向大梁索要援助,也很容易惹人反感的。
見崔尚有些不以為然,江烽也能理解,這個時代的士人們還是比較講求禮儀和自尊的,像自己這種要把一切都通過利益的計算體現出來,的確有點兒讓人不是滋味,尤其是大梁好歹也算是崔尚的故園。
「白陵,日後固始的難處你會越來越有體會的,就這麼兩縣之地,士紳們還在和我較勁兒呢,陳家和譚家都已經屢次三番向我表達了對檢地之策的反對之意,連陳蔚的態度又有些變化,這麼大一個攤子,靠什麼要維持?」江烽語氣里多了幾分沉鬱,「軍心士氣通過打勝仗只能維繫一時,將士們歸根到底還是要看到好處,沒有好處,誰會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拼?」
崔尚沒有說話,他能感受到眼下江烽所承受的壓力。
從壽州那邊傳回來的消息,盛唐和霍山兩縣幾乎變成了白地,士紳大族基本被蟻賊一掃而空,而城裡鄉間所有糧食被蟻賊捲走,尋常百姓要想過這個冬天不被餓死凍死,就只能跟著蟻賊走。
蟻賊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製造流民,裹挾流民如蝗蟲一般四處遊蕩,毀掉所有一切,讓世家大族再無立足之基,當你連役使的莊客佃農都沒有了時,你還怎麼稱其為世家大族?這就是蟻賊最大的威力,也是他們的目的。
現在固始已經越來越感覺到了巨大壓力。
從盛唐西進而來,從潁州渡淮而來的流民數量越來越大,最開始固始軍這邊還頗有些高興,覺得正好是固始軍募兵充實的好機會,但是現在無論是誰都已經覺察到了,現在募兵根本不是問題,哪怕你再多募幾千上萬人都不是問題。
數萬流民蜂擁而來,需要解決的是這些人的過冬生存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