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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溥癱軟在胡椅中,臉色青白得嚇人,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什麼,卻又嘶啞著嗓子,幾乎是從地獄裡飄出來的聲音:「這就是江烽的答覆?」
「君上,我們已經頂不住了,東海軍和鎮海軍現在甚至發起了夜戰,士卒們損失很大,淮右那邊過來僅有一萬人,杯水車薪,無濟於事,而且淮右也不願意與李昪那邊撕破臉。」一臉愁苦的老者嘆著氣,坐在一旁,不時看一眼對面的楊潯、楊澈以及一名一直沉默不語的武將。
「潯弟,澈弟,你二人覺得呢?」
新安王楊潯,德化王楊澈,楊溥的兩個弟弟,楊潯在自己兄長的目光下似乎要縮成一團,瑟縮的結巴了半天,才吶吶道:「王兄,若是能保住我們一族性命,那便也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了,只是那江烽如何來保證我們的安全呢?那叛賊肯定是欲得我們而不肯罷休的。」
對自己這個整日喜酒弄文的弟弟從來也沒有抱多少希望,楊溥的目光落在楊澈身上,「澈弟,你說!」
「四哥所言也有道理,李昪之所以一直不肯退兵,肯定就要欲得王兄與我們一族人,只有拿住我們,他才能確保日後他在吳地坐穩江山,淮右的實力不足以讓李昪退怯,弟也不知江烽如何來做到這一點。」
楊澈的態度要明確許多,也是認為現在局勢已經無復有逆轉的可能。
尤其是在江烽使者一入城之後,很快消息就泄露了,城中守軍士氣大衰,可以說如果現在東海軍和鎮海軍再發起進攻,一日便可破城,只不過李昪那邊肯定也接到了淮右這邊的使者,所以才會暫時休戰。
「玄子,你呢?」楊溥無神的目光看著一言不發的武將,這是楊溥最信任的武將,周隱之子周望,也是楊溥陣營中三個小天位強者中之一。
「某誓死守衛君上,無論君上去哪裡,某矢志不渝。」
楊溥嘆了一口氣,周望是個死士,但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將,讓其衝鋒陷陣,萬軍中去人頭,也許沒有問題,但若是要讓他領軍運籌帷幄,那就遜色了。
「也罷,那你們就與江烽的來使談一談吧,看看他們的意思,孤要休息了。」
陡然間楊溥覺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也許一切都已經敲定了,自己也許每日再為這些事情操勞,是死是活,就由得他們去做主吧。
……
回到府中,楊潯覺得自己就像是卸下了一切。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何,但是他真的是不想去面對那一切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他對這些接連不斷的戰事厭惡透了,只想找一個清靜安閒的所在,自由自在的飲酒,作詩,煉丹,什麼王位繁榮對他來說都是虛妄。
「王爺,今日回來如此早,可是有什麼好消息麼?」如空谷天籟,嬌柔靈動的聲音在楊潯身後響起,楊潯已經觸摸到了鳥籠的手又放了下來,「蕤兒。」
「妾身觀王爺似乎輕鬆了許多,可是有什麼好事麼?」一身天水碧綾羅,搖曳的鳳頭釵金步搖斜插在高聳的三環飛天髻上,盈盈一禮之後,女子便站起身來,走了過來。
「好事?現在還能有好事麼?」楊潯自我解嘲的一咧嘴,「到底是好是還是壞事,反正也要有個定論了,日後的日子會是怎樣,就不知道了。」
「啊?」女子峨眉輕蹙,雪白瑩潤的粉靨多了幾分驚訝,欲言又止。
「淮右來使,要求王兄投降,淮右可保王兄和我們楊氏一族人性命。」楊潯寡淡的道,想到即將淪為階下囚,此時再漂亮的美人在他面前都難以提起興趣,哪怕是自己這位名滿江都的小周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妄人
說來自己這位平妻居然會被冠之以「後」一名,這讓他在娶周蕤的時候也是頗為得意,也有些疑惑。
楊潯也不知道這江寧周氏和舒州周氏居然會被洛陽的相士冠以一門兩後之名,這據說在當時也是引起了一陣喧譁。
當年那名來自洛陽的相士據說在觀了江寧周氏之女周葳之後概嘆「此女貴不可言」,然後又在無意間見到了去江寧周家玩耍的舒州周氏之女周蕤,驚得目瞪口呆,稱「一門二後,古今未有」,在後來知道周葳周蕤並非親姐妹,而是隔了幾房的堂姊妹後,他依然不改初衷,堅稱自己的相術從未走眼,認為周氏姐妹日後定會貴不可言,有鸞鳳之氣象。
江寧周氏和舒州周氏源出一脈,關係親近,只不過兩脈也已經開枝散葉數十年,舒州周家已經成為一方藩閥,而江寧周氏則成了吳國士紳名望族。
金陵周家的女兒周葳嫁給了李昪的兒子李璟,而舒州周家的女兒周蕤嫁給了自己,這一門兩後的話題也就成了許多人心中的刺。
沒錯周葳和周蕤都有著天姿國色的風華,但是那又如何?這後之一說卻是耐人尋味,不是尋常藩王的妻妾都能冠之以後這個詞語的,楊潯甚至覺得連王兄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微妙也和自己迎娶了周蕤有很大關係,而李璟娶了周葳無疑也滋長了李昪的某些心思。
「啊,淮右要我們投降他們?」峨眉女子訝然道:「不是說淮右會來幫我們麼?」
「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之徒,豈會來幫我們?」楊潯嘴角浮起一抹譏嘲的笑容,嘆了一口氣,原本打算把白鸚鵡摘下來的心思也淡了,「淮右又憑什麼來幫我們?素無交往,而且他們之前還攻占了壽州,早就對我們吳地虎視眈眈垂涎三尺了,沒準兒是早就和李昪有了勾結,才會有如此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