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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經歷了與党項人的幾場戰爭,又見識了他們素來瞧不上的山南軍,長安城這些公卿子弟們才真正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兩軍對壘也絕非武者對抗那麼簡單,其兇險複雜程度不知道要超過尋常的比武較技多少倍。
看見自己妹妹和公主殿下都是無法釋疑的模樣,尉遲燕俠也知道這個問題一時間無法解釋得清楚。
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這裡邊存疑太多,但來自齊魯那邊的消息卻很肯定的描述了這樣一個事實,除了齊州之外,平盧其餘五州,淄青登萊密,還有原來本該歸屬於武寧軍卻被平盧軍占領的海州,都已經懸掛上了彭城郡公江烽的旗幟。
這也意味著無論其中有多少蹊蹺古怪,但是平盧這個北地有數的大軍鎮,就此湮滅,歸附於淮右,當然也許平盧鎮還可以保留,但是節度使一職肯定也只能由江烽兼任,也就是說江烽將成為大唐帝國境內唯一一個身兼三鎮節度使的藩主。
「殿下,三妹,具體的情況為兄也暫時不是很清楚,但是朝中諸位大人正在討論當下這一連串的變化,中原大地,沙陀人與南陽劉氏、蔡州袁氏圍攻大梁的局面初現,而另外一個強藩淮右的態度還不明朗,我們關中,也就是朝廷,該怎麼來應對,這都需要諸位大人認真考慮。」
尉遲燕俠話語一頓之後,話鋒轉開:「殿下不是受邀要到徐州一游麼?或許現在應該是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嗯,只不過朝中諸位大人可能會讓殿下承擔起更多的政治意願在其中。」
李瑾臉頰微微一熱,搖搖頭:「政治意願?恐怕朝中諸位大人還沒有真正想好朝廷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對各家的態度也恐怕沒有一個定論吧?」
「現在朝廷對淮右那邊的情況很不了解,無法知曉淮右那邊的真實情況,就像淮右怎麼就突然吞併了平盧,而且是在這麼短時間裡,這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都需要搞清楚,所以朝廷估計會派出一個使團去淮右了解情況。」尉遲燕俠沉吟了一下,「當然肯定不止於淮右,包括梁國,還有南陽和蔡州,估計朝廷都要去人觀察了解,看看形勢究竟變成什麼樣了。」
南陽、蔡州和大梁的情況要了解不難,但淮右那邊是因為局面變化太快太大,所以才需要仔細觀察了解。
看看江烽對淮右的掌控力究竟有多大,是徒有虛名,被下邊統兵大將架空,還是真的能駕馭全局,淮右軍的戰鬥力究竟如何,軍隊數量有多大,後勤物資保障這些是否充足,各州的現狀,尤其是經濟民生,是不是竭澤而漁,這些情況都很關鍵。
「二兄的意思是說,朝廷會派出一個使團,嗯,可能會是與小妹我一道去淮右?」李瑾皺起眉頭,「會不會顯得太過鄭重其事了?」
「殿下,江烽現在拿下了平盧鎮,對江烽的籠絡就很有必要了,這是政治現實的需要,我們不能再以當年那個來長安還有些稚嫩的江二郎固有的形象來看待他了,他現在有這個資格來讓朝廷重視他。」尉遲燕俠不無感慨,「朝廷派出的使團勢在必行,估計城裡各家也都要考慮派人參與……」
……
「江烽真的這麼說?」端坐在正堂中的矮壯敦實男子撫摸著頜下的短須,臉色古井不波,微微沉吟道:「飲馬大河,坐忘幽燕,呵呵,這位郡公大人的野望倒是不小啊。」
此人便是朱茂,雖然占領了齊州,但是朱茂卻並沒有在齊州停留太久。
他把自己堂弟朱密留在了齊州,也給朱密留了兩個軍,卻把平盧殘軍數千人帶回了濟州,從濟州後備兵中補充了一部分,重新組建了兩軍,讓自己在濟州的軍隊已然保持在四個軍一萬人上下。
「大人,不得不承認,這位彭城郡公還是有些手腕的,平盧鎮居然就被他這麼給拿了下來,某都不敢相信,王守忠不是一直自視甚高麼?大人來濟州時,聽說他還極為不屑,呵呵,現在看看他自己,喪家之犬都不算,身陷囹圄,任人宰割,何其可悲?」
坐在朱茂下首的高瘦男子便是朱茂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統兵大將高金忠,他手中兩軍牙軍,名義上他自領一軍,對方領一軍,但實際上他將兩軍牙軍都交給了對方。
高金忠尤善練兵,現在朱茂又將新組建的兩軍交給了高金忠,讓其統領整個在濟州的諸軍,可謂信賴無比。
「江烽不會殺王守忠的,他需要平盧軍,就像他也需要朱某一樣。」朱茂嘴角浮起一抹僵硬而無奈的笑容,「呵呵,他這是知道朱某不善經營地方,居然大大方方將淄州都願意交給我,只要朱某能替他守住西北,朱某都不知道這該是高興還是覺得可悲啊,想來想去,朱某竟然不敢接。」
面對上司的自嘲,高金忠一時間也不好接這個話題。
兗鄆沂三州之地在上司手中折騰成那般模樣,很大責任都在自己這個上司身上,不但和兗鄆沂諸州的士紳關係緊張,而且派出的地方官吏要不了多久不是被排擠得自己走人,要不就是迅速與地方上同流合污,對節度使的命令反而是陽奉陰違起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哀。
每一次征糧收稅,都會引發一陣陣波瀾,要想把錢糧收到手上,不斬下幾個人頭,那鐵定收不到,而這種方式也讓三州的士紳大族們對上司越來越敵視,甚至視若寇讎。
節度使的位置也不好坐,尤其是泰寧軍節度使這個位置,箇中心酸愁苦,也只有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