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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使舒州依附,僅僅是如此?
依附也不過就是名義如此,就像現在舒州依附吳國一樣,不過是每年送些錢糧,求得護佑。
現在既然靠山要倒,淮右若真是有充當靠山的實力,對舒州來說,每年貢奉些錢銀,換來平安,也並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問題是有這麼簡單麼?老者和中年文士都有些吃不准。
他們之所以遲遲未見那位來使,就是擔心一旦對方提出了一些有些過分的要求,己方不敢拒絕,但又無法接受的話,會陷入兩難境地,所以才想要先把底線確定下來,再來和對方見面。
……
「滾開些,這些懦弱的漢狗!」一群梳著小辮兒赤裸著半身的男子酩酊大醉的從飯館裡出來,被兩個旅人擋了路,斜睨著醉眼,狠狠一腳踹上去,將對方的踹了一個大馬趴。
路旁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憤怒的目光瞪著那幾個赤裸著胳膊的壯漢。
王邈臉色慢慢陰冷下來,放下手中的酒碗,手忍不住去撫摸囊中吳鉤,「當陽,河間何曾變成這般光景了?」
對面的漢子一臉苦笑,搖搖頭制止道:「九郎,休要妄動,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契丹人湧入咱們這邊的很多,不只是河間,便是再南邊一些的冀州趙州不也一樣?這些契丹匪人如狼似虎,而且大多成群結隊,名義上是販運貨物,但其實是充當打手,多有尋釁滋事之徒。」
「充當打手?給什麼人充當打手?」王邈有些驚訝。
「既有北面契丹貴人,也有我們這邊的漢人商賈,誰出得起錢,他們便替誰干,節度使府中這邊現在是與契丹那邊交好,這等尋常小事,自然不管,所以這些契丹下人現在是越發猖狂。」
枯瘦漢子臉上也是一臉苦澀兼憤怒,但又無可奈何。
這些情況王邈也大略知曉,現今盧龍節度使劉守光原來交好大梁,但近幾年來迫於北面契丹不斷膨脹的勢力,逐漸開始轉變方向交好契丹,對契丹那邊也是有求必應。
而契丹人也開始大舉南下,尤其是一些中下等契丹人,更是覺得南面比自己家鄉更為吃香,在這邊犯了事也能因為自己是契丹人而從輕處理,於是乎蜂擁而下,整個盧龍節度使下轄的諸州都是契丹人泛濫,引起許多事端,但都在劉守光的刻意壓制下蓋了下來。
「你們的這位節度使大人可真是體貼啊,對契丹人比自家人還好?他就沒想過,這般下去豈是長久之計?契丹人嘗到了甜頭,只怕胃口會越來越大,他這是在以身飼虎,抱薪救火!」王邈冷冷的問道。
第三十章 四面出擊(二)
「九郎,沙陀人難道就是好東西?」枯瘦漢子一臉悵惘之色,拍了拍有些破舊的皮甲,不忿道:「沙陀人,契丹人,吐谷渾人,奚人,靺鞨人,嘿嘿,不但河東,這幽燕之地現在都被這些雜胡們給填滿了,我們漢人被迫南走,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聽得對方這般一說,王邈知曉自己的遊說怕是十有八九不會落空了。
這位昔日兒伴,未曾想到不在成德軍落足,卻輾轉跑到了盧龍這邊混飯吃,只不過這成德軍那邊尷尬,盧龍軍這邊的飯一樣不好吃。
節度使劉守光諂媚契丹,卻待下甚苛,除了其親掌的牙軍,其他諸軍都是如同叫花子一般。
像眼前這位何達何當陽所掌的一營騎軍,號稱幽燕鐵騎的一營騎軍竟然只有六百餘匹戰馬,其中不少還是羸弱老馬。
要知道這裡可是幽燕,本身就是產馬之地,北面更是契丹、吐谷渾等雜胡之地,良馬遍地,就這樣一營騎軍居然都無法按一兵雙馬配齊。
而像武器甲冑更是破落不堪,後勤保障也是時斷時續,尤其是士卒薪餉更是長期不發。
光是這盧龍軍中除了牙軍外,其他兩廂十二軍中,幾乎每軍都鬧過譁變,原因無一例外都是欠餉欠糧,甚至不少士卒乾脆就把營中武器戰馬偷賣,最後更是發展到了軍官帶頭如此。
自己這位兒伴算是比較清正的了,但看看他身上這破敗的皮甲,足下已然裂口的靴子,還有洗得發白的青色襯袍,還有那口手柄牛皮繩磨得發亮但顯然刃口已經幾經打磨的邯刀,就能想到現在這裡盧龍諸軍的艱難程度。
「當陽,契丹人是啥時候開始南下的?」
王邈上一次也曾來過河朔一行,但是主要還是在成德軍和魏博軍地盤上,盧龍軍這邊他最遠只走到了滄州一線就南返了。
當時在滄州他也就發現了契丹人很多,但沒想到整個盧龍軍地盤上契丹人的數量已經如此之大,加上在成德軍地盤上的所見所聞,這才意識到契丹人南下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潮流。
「應該有好幾年了,起碼景泰元年契丹人已經隨處可見了,不過當時靺鞨人和奚人也不少,但現在契丹人遠遠超過了靺鞨人和奚人,而且囂張跋扈的程度更不是靺鞨人和奚人能比的。」枯瘦漢子搖搖頭,「幽燕之地居不易啊。」
王邈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他這一趟先行去了幽州,甚至到了檀州、薊州和平州一線,差一點兒就去了營州,算是對整個北疆地區進行了一次考察。
現在像檀州、薊州和平州以及營州這些地方實際上已經被契丹控制了,這幾個州契丹人已經占到了一小半,雖然漢人也還占多數,但是實際上已經淪為了下等人,當然漢人中一樣有權勢階層,契丹人也一樣有窮苦潦倒者,這倒不是絕對,但是從族群來說,契丹人卻是掌握著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