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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鎬說出最後一句話時,面容已經有些扭曲,顯然也是竭力在壓抑內心情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李昪,這個態度可謂屈辱,但是這可能真的是解決目前吳軍未來前景的關鍵。
「這樣就能存活下去?我們能在江南立足?」李昪的話語裡充滿了猶疑和虛弱。
「當然不止於此,但這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前提,只有在獲得徐州支持下,我們還要對越軍發起殊死一戰,徹底擊敗入侵的越軍,迫使其放棄入侵潤常的野心,只有這兩個條件達成,我們才能生存下來!」邊鎬吐出一口濁氣,「至於說以後,吾方才都說了,就只能靜待徐州在中原爭霸的結果了,徐州敗,我們尚有機會重返楚揚,而徐州勝,則自中唐以來藩鎮割據的結局也許就會結束了吧?無論是我們吳國,還是越國,也許都會被掃進歷史的故紙堆了。」
邊鎬的話振聾發聵,不但讓蕭儼和李昪聽得目瞪口呆,其他諸將也都是震動莫名,一時間竟無人敢發聲。
「這怎麼可能?徐州竟能這一步?」良久,蕭儼方才訥訥的說出一句話。
「看看這幾年間江烽的手筆,從固始一縣之地發跡,壽州剛入,便敢趁機奪取廬濠,而且北上征伐徐州乃是最具膽魄的一搏,而這一搏成功,就奠定了其爭雄中原的基礎,此人極善捕捉機會,一旦看準機會,便毫不手軟,平盧淄青便是被其這般得手,吾相信其奪下楚揚之後,絕不會就此罷休,要麼與沙陀人爭鋒中原,更大可能則是吞併河朔之地。」
若是江烽在此,只怕也要驚訝於邊鎬對自己意圖這般清楚,只不過邊鎬並不知道事實上江烽早就在規劃征伐河朔了,而在規劃中奪取楚揚甚至還排在征伐河朔之後,只不過意外的因素促成了奪取楚揚這一戰略的提前。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方略
對於江烽來說,困擾他的更多的還是內部問題。
當然,外部的壓力也很巨大,但是只要徐州內部穩定下來,江烽有信心應對無論是沙陀人還是契丹人的挑戰,他沒有理由在這種情況下還覺得自己難以打贏這一仗。
源源不斷的情報從河南府和汝州那邊傳來,沙陀人在休養喘息的同時,也在積極的籌集軍資輜重,而且集中方向明顯是向西南部,他不相信南陽方面看不到這一點。
事實證明南陽方面的反應還是相當快的,這不,使者已經來了徐州,願意就交還光州做溝通。
怎麼吃進去的,還得怎麼給我吐出來。
事情肯定還沒有這麼簡單,南陽肯定還有其他意圖,比如結成三家同盟就是他們最想要極力促成的,而這個問題也在徐州內部引起了爭論。
唇亡齒寒這個理由說起來很強大,沙陀人對大梁展現出來的強勢也的確讓從大梁逃到徐州的許多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尤其是他們的言論觀點也在徐州內部有一定的市場。
不過對於江烽來說,這個問題反而簡單。
有了準備的南陽沒有那麼容易被沙陀人擊敗,吞併了申州、安州的南陽已經有了幾分強藩的氣勢,尤其是其在術法一道上的優勢更為凸顯。
或許河南府和汝州這些被二劉吞下去的地盤會被沙陀人迅速接管,只要南陽方面不要妄圖還把這些地方守住,果斷退回伏牛山——方城山以南固守,沙陀人的鐵騎優勢就會被極大的消減。
真正要輪到一城一地的野戰和攻防戰,沙陀人就會感受到南陽的步軍和術法實力給他們帶來的新鮮感覺。
當然隱患不是沒有,那就是大晉和蔡州之間的關係。
如果大晉能說服蔡州放開許州和蔡州西部通道,那南陽方面就要面臨巨大壓力了,能否守住慈丘、泌陽、桐柏這一線,就會成為關乎南陽生死存亡的關鍵。
但沙陀人要想說服蔡州也有難度,假道伐虢的故事足以讓袁懷河三思,就算是和徐州結盟,真正首先面臨沙陀鐵騎衝擊的還會是蔡州自身,尤其是蔡州本身就是其根本之地,撒開西面這道口子本身就存在著巨大風險。
或許沙陀人覺得他們可以給蔡州開出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比如申州和安州?
但沙陀人就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麼?
現在的蔡州還敢不徵求徐州的意見就擅自接受這種條件?
有點兒意思,江烽忍不住啞然失笑,還有一些時間,沙陀人也不是鐵打的,他們也需要休整喘息。
同時隨著氣候越發炎熱,那些來自塞外漠北的雜胡鐵騎未必能適應中原的氣候,他們很快就會意識到中原與河東乃至塞外的不一樣。
如果聰明一些的話,沙陀人會發現也許拖到九月秋高氣爽的時候才是最適合他們用兵的時機。
王邈又去河朔了。
既然確定了要在棣、滄、德這一線建立起對抗契丹人的前沿陣地,那麼當然要把所有資源都運用起來。
王家在成德鎮諸州深耕多年,不是張氏篡權之後就能輕易抹掉這些痕跡的,更何況張處瑾現在的情況也並不好,幾年的大旱已經耗盡了這一塊土地殘存的生機,現在這塊土地就像一個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
現在讓江烽需要考慮的是一旦拿下棣、滄、德三州之後,如何儘快恢復這個區域的元氣,讓其能對日後抗禦契丹人南下發揮作用,這才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光靠從南面輸送糧食物資難以持久,江烽不認為棣、滄、德三州就只能淪為戰爭堡壘,這裡是華北平原,土地肥沃程度不亞於中原,若非戰亂和河朔三鎮的窮兵黷武,哪裡會淪落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