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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軍大人。」一進屋裡,濃烈的草藥味讓江烽也是皺眉不已,像許望俠這種情形,典型的油盡燈枯,再服用其他藥物都無濟於事,藥石無效,只是撐著一口氣而已。
看見江烽進屋,背後二人還處於戒備狀態,許望俠似乎精神振作了不少,嘴角下意識的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江烽,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一種情勢下見面,老夫打死都沒想到。」
江烽也顯得很平靜,在蘇鐵安放下的胡椅坐下,「參軍大人,你現在情況不太好,不如先休息……」
「行了,江烽,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我沒太長時間和精力了,這會兒請你來,就是要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許望俠不耐煩的擺擺手,臉上潮紅掠過,似乎看起來精神更健旺了不少,但江烽卻知道這恐怕真的是迴光返照,要不就是用某種特殊的手法刺激,讓他能保持一段時間清醒了。
「參軍大人但請吩咐。」江烽仍然很客氣。
「江烽,這個時候我想我們不必再矯情客套了,我需要你給我一些承諾來回報我們許氏給你的支持和幫助,我們不是挾恩求報,但是許氏一族現在的情形你清楚,我需要你給我這個將死之人一個承諾,對我們許氏一族的承諾!」
許望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氣息也有些急促,臉色更加潮紅。
江烽是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瞥了一眼低垂著眼瞼站在角落裡的許靜,以及倚窗而立目光淡然的許寧,還有那一直默不作聲的許子清,點點頭,「參軍大人請說。」
「很簡單,我們許氏願意為你效力,不僅僅是子清,也包括我們還有一些族人,在光州的,流落在外州縣的,你要給他們機會。」許望俠語氣懇切的道。
「可以,這沒問題。」江烽心一松,但又覺得不可能這麼簡單,否則許望俠何須如此大動干戈。
「好,但這只是你的承諾,我們許家還需要一些保證來兌現這個承諾。」許望俠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立即接上話。
「保證?什麼保證?」江烽覺得有點兒不對,目光四下打量。
「我要你娶小寧,嗯,如果正妻不行,你要給小寧一個平妻身份。」許望俠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江烽大駭,下意識的望向許寧和許靜,許寧依然清泠如故,只是談及自己婚姻之事,玉靨還是忍不住飛過一抹緋紅,但是卻仍然保持著平靜,倒是許靜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有些瑟縮,低垂著頭不語。
「參軍大人,我答應了你的事情便不會反悔,想必我的為人行事你也是知曉的,何須用這種方式來保證?」江烽搖搖頭,「無此必要。」
「很有必要!」許望俠提高聲音,氣息有些不勻,忍不住咳了起來。
江烽沉默不語,這個條件太過苛刻,他無法接受。
事實上他也很清楚,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中,就不可能再堅持原來世界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但是他覺得自己總還是應該要堅持一些自己需要堅持的底線,只不過在現在的情形下,他可倚仗的底氣不多。
房間裡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滯。
許子清輕輕咳了一聲,插話道:「軍指揮使大人,我三叔也別無他意,也無意干涉軍指揮使大人的婚姻,他說了,小寧可以作平妻,甚至可以等到你的正妻確定之後再來明確,但是你需要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承諾。」
見江烽不為所動,許子清進一步道:「軍指揮使大人,你要替我們許家想一想,我們一族數百人,如今疊遭劫難,無數人流落異鄉,或受人奴役,袁氏的背盟反水已經讓我們許氏成驚弓之鳥,如果沒有一個能夠起到約束我們雙方的盟約,我們如何讓許氏一族人信服?」
「一紙婚約就能起到這個作用?」江烽哂笑。
「江大人不是說你的為人行事我們清楚麼?」許子清反問道:「我們信得過,但是用這種方式更能安撫我們許氏一族族人之心。」
江烽有些糾結,他對婚約也好,平妻也好,並沒有太大的牴觸。
事實上平妻一說本來在自秦漢以來官府法律中並無認可,但是自李唐一代,情況有所變化。
雖然在官府法律中仍然沒有認定,但是終李唐三百年,並嫡之風尤甚。
自太宗年間開始,官員妻室中並嫡之風便日漸盛行,尤其是一些頗受皇寵的大臣,皇帝更是經常肆無忌憚的以詔令明示予以國夫人等稱謂,直接破壞了大唐律法,使得並嫡之風由上至下開始風行起來。
而進入李唐後期,藩閥興起,這種並嫡之風就更為盛行。
蓋因許多小藩閥和豪族的嫡子嫡女,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和家族生存,不得不以各種聯姻形式來確保各方盟約的穩定。
或者要以婚姻來求得本土大族豪門的支持,以求各方之間能通過聯姻乃至婚姻產生的子女血緣關係來穩固各方利益。
這也成為各小藩閥乃至一些大藩閥無可避免的政治行為,有時候甚至連李唐王朝的宗室子女都難以避免。
以南陽劉氏為例,劉同正妻便是李唐一族,而平妻尚有三人,一人為南陽本地大族羅氏,一人為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一人為前西川節度使韋昭度族人韋氏,皆為豪門。
同樣劉玄正妻則是岐王李氏嫡出,他更有四個平妻,兩人為南陽和隋州大族嫡女,另外兩人一為長安宋家嫡女,一為吳王楊氏一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