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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準,第六軍去年就譁變過一次,經過整肅,不過四營人馬,而且也是殘缺不全,他們也是節度使府一直想要裁撤的對象,這一次怕是也逼得狠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不過若是要打我們第五軍的錢糧主意,卻是打錯算盤了。」枯瘦漢子已經隨手提起擱在旁邊條凳上的邯刀,拱拱手,「九郎,今日便無法陪你了,你且現在這裡歇息兩日,待到此事處理完畢,我們再來暢飲。」
第三十一章 四面出擊(三)
羅氏是滄州東光大族,羅鄴之兄羅胤曾在長安兵部為官,與王邈乃是素識,後羅胤辭官返鄉,便和王邈失去了聯繫。
本來王邈就有意去滄州一行,在長安時便聽聞羅胤談起過乃弟在盧龍節度使麾下擔任軍職,不經意間聽到張寅提到了在這河間駐有兩軍人馬,皆是被冷落放逐於此,其中第六軍軍都指揮使乃是羅鄴。
他記得羅胤提起過乃弟名喚羅鄴,這是聽到第五軍和第六軍意慾火並,所以突然想起才問道。
「其兄我倒是認得,但羅鄴我只是聽聞其名。」王邈搖搖頭。
「第六軍的情況也很糟糕,上月節度使府撥付上半年的錢銀,結果被打了折扣,險些引發譁變,估摸著這一次也是羅鄴禍水東引,想要把事兒栽在我們第五軍身上來,若是談不好,說不得就要刀兵相見了。」
枯瘦漢子搖搖頭,這等事情,事關數千人的肚皮,誰也不敢輕言想讓,哪怕是付出幾百條人命,那也得拼下去,否則這支軍隊就只有垮掉了。
恐怕節度使大人打的就是這般主意,要不這第六軍如何知曉今日節度使府的錢糧會送到?
王邈本想和張寅好好遊說一番,勸說其能隨自己南下投奔淮右軍,但是沒想到話題還沒有打開,卻遇上這等事情。
不過從這段時間的觀察了解,以及對方與自己的話語裡他也能聽出不少。
現在的盧龍軍由於北面契丹的滲透,北方諸州已經基本上被契丹控制了,幽州以南的諸州情況也不太好,隨著契丹人南下,侵奪幽燕諸州土地的情況日益嚴重,改良田為牧地的情況相當多,而這其中引發的爭鬥頻頻發生,但是在劉守光的偏袒下,這種局面卻越演越烈。
王邈估摸著再這樣下去,只怕要不了十年就得要出大亂子,要麼就是契丹人徹底吞併幽燕,要麼就是一場大戰亂。
劉守光色厲內荏,恃強凌弱,在王邈看來,多半是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但這對於南邊的諸藩來說,就更危險。
眼見得今日不是好時機了,王邈也無法,不過這盧龍軍右廂軍第五軍和第六軍之間的紛爭也不知道是否會是一個機會呢?
羅鄴那裡雖然他不認識,但是他相信羅胤與羅鄴若是有書信往來必定提到過自己,而且羅胤回鄉後只怕也是和羅鄴談到過自己,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如何來切入。
……
一覺醒來之後,王邈才發現河間城裡形勢驟然緊張。
很顯然河間城裡的百姓對此已經有所準備了,實際上從盧龍軍右廂第五軍、第六軍兩個瀕臨裁汰的軍被移防到河間來時,很多消息靈通的士紳就知道河間不會清靜了。
無他,盧龍軍右廂第五軍是以平州兵為主,而第六軍則是以檀州兵為主,他們都不是河間也就是灜州這邊的兵。
而這兩軍這麼多年來經歷了多次戰事和整編,從最初的滿編的兩個軍,到現在逐漸寥落到了每軍都只有四個營,而每個營的編制都只有七八成左右士卒,一個軍也不過一千五六百人馬。
兩支面臨被裁汰的軍隊,如果不是擔心把這兩支軍隊擱在北面容易引發事端,估計劉守光真的寧肯把這兩支軍隊交給契丹人來處理。
現在要裁撤一支軍隊也沒那麼簡單,這些士卒基本上都是在軍隊裡廝混了十年以上的老卒,而且很多都是父子兵、兄弟兵、家族兵,關係盤根錯節,牽一髮動全身,若是要裁撤,稍微把握不好火候,就會引來譁變騷亂,所以劉守光才會將其移防到灜州這邊來尋找機會。
不到下午,王邈就已經得到消息,第五軍和第六軍已經發生了兩輪規模不算大,但是卻很慘烈的火併。
兩軍在河間較場東門外分別出動了一個都在較場門口從開始的鬥毆演變成為正式的戰鬥,一番火併下來,雙方各自丟下了十多具屍體,讓整個局面幾乎要失控。
緊接著第二日一大早,自覺吃了虧的第五軍一個營主動搦戰,在第六軍營寨外與第六軍再度發生對峙進而演變成為戰鬥,這一仗下來傷亡過百,甚至到最後兩軍都全軍出動,險些就要爆發為全面戰爭了。
王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河間你能看到這樣一幕,實在太令人不可思議了,盧龍軍內部居然會因為錢糧保障而發生這樣的內訌,這在其他藩閥中也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但是在河朔地區卻真的不鮮見。
本身河朔三鎮軍隊內部就是派系林立,節度使往往都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親軍牙兵,甚至牙兵都會逐漸尾大不掉,反過來決定節度使的命運,這種事情在唐末河朔地區是屢屢上演。
節度使為了確保自己地位往往是苛待不受信任的部隊,甚至有意剋扣糧餉,通過這種手段來促使軍隊戰鬥力逐漸虛弱,進而潰散,最終達到消除隱患的目的。
王邈也早就知道河朔三鎮的局面十分惡劣,但是也只有深層次的接觸到這些事實時,你才能知曉糟糕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