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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子清在話一出口之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江烽把自己招來商議,實際上也是履行他對許家的承諾,自己卻還囿於許氏一族角色中不能自拔。
自己這番意見很顯然是帶有很大的復仇味道在其中,而非從固始軍全局利益出發,卻被這鞠家子逮著機會不動聲色給自己上了眼藥。
「白陵,你的意見?」江烽也注意到了鞠慎和許子清之間的針鋒相對,好在語氣還算平和,雖然有些矛盾無可避免,但他不希望這種時候就開始冒頭。
「唔,我贊同阿慎的意見。」崔尚撫摸著下頜,慢吞吞的道:「蔡州是我們的敵人,如果他們今晚真的撤兵,那麼短期內就無力顧及我們了,我們現在去追擊沒有太大意義,或者說得不償失了,由得它去和大梁打生打死吧。」
崔尚的話一錘定音。
「那下一步白陵你覺得我們固始現在該如何?」江烽覺得自己都有點兒像大唐狄仁傑裡邊的狄仁傑一樣,隨時都可以來一句元芳你怎麼看了,只不過改成了白陵你怎麼看了。
「軍指揮使大人,下一步我們固始軍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現在蔡州軍這個威脅雖然可能暫時消退了,但是並非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崔尚知道今日這是臨時軍議,還但他也需要提醒一下在座眾人,避免這幫人在蔡州軍撤軍之後就陷入放鬆狀態,尤其是江烽本人。
「白陵,我們知道,現在蔡州軍尚未撤軍,我們也不敢放鬆,就固始軍現在被打成這副模樣,你想讓我們高枕無憂我們也睡不著覺啊。」江烽攤了攤手,一臉無奈,「今日還談不到太遠的安排,你先說說最緊要的事情吧。」
「當下最緊要的還是整飭城防,三處城牆破損,城裡老百姓睡不安枕,無論蔡州軍也好,蟻賊也好,都可以輕易而舉進來,這是當務之急。」
崔尚早有準備,他在蔡州軍退去之時就已經開考慮戰後事宜了,自己也梳理了一個條陳,原本是準備在江烽明後日重開正式軍議時拿出來,但現在先提出來幾條亟待辦理的也好。
「城防體系還得要重新修復,比如護城河,恐怕要馬上重新疏浚,城牆修復明日就要動工,另外恐怕我們固始軍死傷人員的後續撫恤安排工作也要安排妥當。我聽縣令陳大人說前期蟻賊圍城戰時的後續撫恤事宜都尚未辦好,這很不妥,這一次務必要一併處理好,否則日後對軍心影響極大,軍指揮使大人,這一點尤為值得重視。」
對這一點崔尚是最不滿意的。
陳蔚明確告知崔尚,縣裡無力承擔蟻賊圍城一戰戰損士卒所需要撫恤,所以很多都是只能是以一紙文書來承諾。
而固始軍由於性質定位的模糊,對士卒的撫恤也無法和當時光州牙軍以及州軍來比對。
要知道州軍基本上是很少參與這種戰事,而更多的承擔防禦敵方,對付盜匪這一類常規戰事,像與外藩對陣戰爭這種高烈度的戰事,州軍基本不會參加,所以其撫恤條件和牙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而江烽執掌固始軍時間甚短,根本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起一套屬於固始軍的軍事體系,無法對位處置,所以也導致這些安撫措施拖延下來。
當然這裡邊也還有縣裡士紳們對蔡州軍可能來犯固始的擔心,對固始軍能扛過這一戰的不看好,否則若是讓士紳商賈們捐輸,也起碼能解決一些問題。
崔尚的話讓江烽也是一凜,先前他對這些方面的過問過於粗疏,很多後勤和保障上的事務,要麼交給了賀德才,要麼就是委託陳蔚辦理,現在看來,這一點上有些失職,崔尚已經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
之前還可以以要馬上應對蔡州軍一戰來解釋,但日後再是這般,恐怕就真的會對軍隊的建設有很大影響了。
「白陵,這一點我有些疏忽了,明日你把此事列為頭等要務,儘快解決。」江烽沉吟了一下,「蔡州兵若真是撤離,殷城那邊我們要儘快接手,我相信蔡州軍這一走,短期內便無力再來過問固始這邊的事務,固始和殷城的田土山林,便要重新進行登記,若是無主山林田土要儘快收回,用以解決陣亡傷殘士卒的後續事宜。」
崔尚吃了一驚,而其他諸將則是顏色微動,丁滿、黃安錦等人是滿臉喜悅,而許子清和鞠慎則是表情複雜。
涉及到田土山林的權屬問題,歷來是最為敏感的。
除了本來就有主之土自然不說,無主之土的界定也是極為複雜而棘手。
許多地方士紳望族實際上就是將本屬於國家的田土山林占為己有,聰明的就和地方胥吏勾結,偽造田契文書,搖身一變化為己有,膽大者乾脆就直接霸占,反正這麼百十年來戰亂不休,各地變動雖大,但士紳豪門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已經不是隨便來幾個外地官員就能扭轉得了的了。
可以說近百年來,除了黃巢之亂算是將地方士紳豪族的勢力徹底掃蕩了一圈造成了較大的變動和影響外,也就是近幾年慢慢膨脹起來的蟻賊勢力對地方士紳有較大的衝擊,但也只僅限於蟻賊所到之處,其他各地仍然是地方士紳牢牢把控著地方上的影響力。
而藩閥們要麼本身就是地方豪族士紳成長而來,要麼就是從軍頭逐漸轉化為地方豪門。
哪怕像江烽這種新近崛起的軍頭,除非你動用軍隊將固始、殷城兩地的士紳望族斬盡殺絕,否則你也不得不尋找和他們合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