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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張挺順利進軍滁州之後,江烽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現在並不是進入滁州的最佳時機,撩撥蟻賊和李昪兩方是極不明智之舉,但是他同樣清楚,照這樣的局面下去,蟻賊恐怕難以在楚州立足了,因為李昪看穿了這一點。
李昪看穿了這一點,堅守山陽,基本上就沒有蟻賊的戲了。
蟻賊的優勢在於人多,適合野戰浪戰,但是在攻城戰上,依託城高牆厚這一優勢,加上術法師力量的加持,還有源源不斷的補給,蟻賊除了在城牆下不斷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外,沒有太多機會。
李昪這一招相當狠辣,死守山陽,同時不遺餘力確保漕渠一線的補給,而蟻賊也高估了白水塘、樊良湖和白馬湖這些水匪的戰鬥力,尤其是在正面戰場的對戰,這些水匪顯然還難以勝任。
只要斬不斷漕渠,山陽士氣就不會垮,蟻賊就攻不下,而蟻賊甚至連高郵都無法拿下,這顯然是蟻賊的一大失策,或者說最蠢的舉動。
如果換了江烽,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可以丟開山陽,先行把高郵拿下,徹底斷絕山陽的補給,這樣才來依靠兵力上的優勢,活生生把山陽守軍耗死。
拖了這半年時間,蟻賊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可以說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已經基本上適應了蟻賊的戰術戰法,現在蟻賊還想要拿下高郵都不可能了。
如果蟻賊不能及時調整戰略,江烽覺得,也許明年之內,最遲不會超過後年,蟻賊就要消失在歷史中了。
現在李昪應當還不會與自己反目,但江烽還是有些擔心李昪一時衝動,好在李昪那邊還是克制住了憤怒。
從李昪那邊傳來的消息,包括許文稹在內的眾將,應該是勸服了李賓,暫時保持了克制,不過江烽也清楚,可能淮右(武寧)與李吳之間的和平只能以天數來計算,只要蟻賊的威脅消失,那麼李吳和淮右(武寧)的戰事就要拉開序幕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江烽還真希望蟻賊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既然矛盾已經無法化解,戰事也遲早爆發,也許該趁勢直下和州?
這不僅僅是張挺的建議,同時也是江烽早就盤桓過的想法,但一想到現在淮右(武寧)的確處於急需喘息的骨節眼兒上,如果拿下和州真的激怒了李吳,讓李昪不惜一切要一戰,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所以江烽算是硬生生的壓下了自己不安分的心。
舒展了一下身體,江烽丟下堆砌在案桌上的文牘,負手而出。
時酆留下的感化節度使府規模的確夠大,三重大院,而且向兩邊進行了擴展,尤其是在內部結構上也極其繁複,等閒人進來,如無人帶路,絕對難以找到出去的路。
江烽並不太喜歡這種多了幾分巍峨但同時又隱藏著幾分陰冷氣息的大宅,這給人一種一入此門深似海的感覺。
他甚至更喜歡他剛入徐州時的秦家大宅,但他同樣清楚,當朝廷的彭城郡公兼淮右節度使、武寧節度使任命下來之後,自己就不能憑藉一己喜好,而不得不住進這個節度使府衙了,因為這才是代表著彭城郡公在這裡發號施令,掌控這淮北淮南十餘州地。
已然是日上三竿,天氣依然奧熱無比,但街上卻早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即便是北地里災民如織,源源不斷的南下,但對於現在已經成為彭城郡公兼淮右(武寧)節度使的駐蹕地,徐州的氣象早已不同以往。
起碼在糧食上的不缺就讓已經聚集到徐州的災民流民鬆了一口大氣,而解決了口腹問題,健忘的老百姓便會平生出許多其他意願來。
徐州城的規模頗大,雖說不及汴梁、洛陽和長安這些天下大邑,但是名列天下九州之地,自然不同凡響。
「井」字型的街道格局,幾條大街便將徐州城的街道骨架支撐起來,節度使府距離南門不遠,但是並非在南門大街上,而是偏離與南門大概在百步之外的一條大白街上。
南門亦稱白門,從漢代以來便是如此,南北兩門從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瓮城碩大,關樓高聳。
而古汴河則從西北——東南貫穿徐州城,並在東南城外與北來的泗水匯合,也使得徐州不但成為了陸路通邑,亦是水上巨埠。
牢牢控制住了淮水的淮右(武寧),使得從壽州、濠州一線過來的糧船可以源源不斷的沿著壽州(濠州)——淮水——泗州(臨淮)——汴渠——虹縣——通橋——永城——宋州——汴梁,或者壽州(濠州)——淮水——淮陰——泗水——下邳——徐州(彭城)——古汴河——孟渚澤——汴梁,直抵中原腹地。
前者距離更近,後者需要走現在已經有些落寞的古汴河,加之還要過孟渚澤,所以日漸蕭索,但隨著江烽強勢崛起控制徐州,這條水道也開始迎來了興盛期,當然對其的疏浚也是避免不了。
但沿著古汴河這一線的徐州城內成為繁華熱鬧的所在卻是自古有之,江烽從節度使府中出來,便沿著這條繁華的所在,信步而行。
鋼鐵作坊里的火星四濺,一字兒排開的鐵砧上叮噹聲不絕於耳,這並非城外的冶煉監,而是最尋常不過的打鐵鋪,但是比起其他地方的打鐵鋪來卻是規模大了許多。
針灸用針、縫衣刺繡針、剪刀、鍋釜、耕具鏵犁、菜刀、柴刀在陽光下閃動著烏油油的光澤,也留下了許多來往商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