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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州一戰已經成為大梁一個繞不過去的陰影,蔡州從大梁手中搶走了一塊土地,這是數十年來諸藩與大梁爭霸戰中從未曾有過的。
雖然在爭奪陳州州治宛丘時,梁軍成功的擊敗了蔡州軍,迫使蔡州軍退過大溵水,但是只要是內部消息靈通人士都清楚,陳州這一戰是大梁徹底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不但丟失了三縣土地,而且寇隆甚至更是直接在戰後退仕榮養。
這裡邊固然有寇隆年齡過大的因素,但其中更核心的原因是寇隆在這一戰中受傷過重,元力損耗太大,已經直接從天境初期的太息期跌落到了靜息期,而且以他這個年齡基本上不太可能再恢復到巔峰時候了,甚至連恢復到養息期都非常困難,選擇退仕榮養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除開這些外,一個更為嚴峻而惡劣的現實也擺在了大梁面前,大梁面對丟失三縣之地這一尷尬局面竟然就罷戰了,容忍了雙方以大溵水為界這個現實,這也讓諸藩都大跌眼鏡。
按照諸藩的判斷,大梁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或許可以戰敗,但是絕對不會失地,哪怕戰敗兩次三次,大梁都應該捲土重來,直到重新奪回屬於大梁的這一切才對,但是這一次大梁竟然就偃旗息鼓了。
蔡州袁氏就是用這樣一種方式證明了自己,而且也通過這一戰讓自己穩穩的從一個僅有一州之地的三流閥族擠進了和泰寧軍、南陽、潭岳這樣一群次一級藩閥群體中,僅次於河東、淮北、淮南這些頂級藩閥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蔡州袁氏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之勢無疑更具有進攻性和侵略性,對大梁的威脅來說,更是遠勝於南陽之流,甚至超過了泰寧軍。
「李大人,你只是看到了我們在陳州這一戰的直接損失,你可知道,為了阻擊泰寧軍,我們不得不在楚丘南部掘開汴河,可這讓虞城和楚丘方圓百里都成為澤國,梁王殿下不得不免了宋州東部四縣三年稅賦?而楚丘、虞城、單父三縣有接近十萬流民因此而從賊,至今這三縣的情況仍然十分糟糕,為了彈壓這批流民,一直到今年崇政院仍然要求撥付大量軍資以供駐紮在宋州的天威軍清剿所用。」
裴林的話讓李直學士的臉色更難看,但是他仍然沒有收口的意思。
「還有,為了迫使河東撤軍,我們不得不向党項人和吐谷渾人支付了多少糧秣和其他物資,這一點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像党項人和吐谷渾人從本質上來說和沙陀人並無二致,都是餵不飽的狼,你這一次不按照他們的意圖來支付報酬,那麼下一次他們就鐵定不會按照你的要求來辦了。」
場內的氣氛越發的尷尬起來了,李直學士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蒼白而惱怒,而李固則半閉雙眼,身體微微後仰,仰著頭,手指捏著筷箸,輕輕的在台案上敲擊著。
「裴大人,這就是你們政事堂的態度?」李鶴再也忍不住了,作為崇政院直學士,他雖然還不能說就能夠完全代表崇政院的態度,但是面對對方咄咄逼人的架勢,他必須要為軍方正名了。
「李大人,政事堂的態度如何你比我清楚,今天我來肯定不會是代表政事堂的態度,我只是想要闡明一些東西,讓大家都弄明白,如果大家搞不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走,恐怕就危險了。」裴林苦笑著道。
「李大人,你不要誤解李大人。」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固終於睜開眼睛搭話了。
「我想裴大人這麼說,肯定有其意圖,裴大人,你說是不是?咱們今天能坐在一起,還有來自固始的江虞侯,肯定不會是為了來喝這競渡醇,也不會是來磨磨嘴皮子的,大家掂量一下,現在的局面,李某不敢說一心為大梁,但是起碼我知道輕重!」
見在座眾人臉上都露出沉思的神色,手中持握著酒杯,慢慢搖晃,李固語氣更重。
「大梁目前的困境卻是不言而喻的,有些人還在聲色犬馬,有些人還在紙醉金迷,還有些人眼高手低,看不清楚當前的形勢,還有的人只顧著自己口袋裡,可他們就沒有想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哼,我這話可能有些誅心了,但是我還是要說,咱們這汴梁城裡啊,有些人忘了這江山是怎麼打下來的了,眼睛就盯著那幾個錢,祖輩留下來的東西就要被他們敗光了,真的該清理清理了。」
軍頭的話自然就沒有文人那麼含蓄委婉了,直截了當,這才是軍頭們的風格,無論是對文臣,還是軍頭相互間,那都不用拐彎抹角,真刀真槍,來得暢快。
雖然知道李固的話並非針對自己,裴林的臉還是有些火辣辣,這幫軍頭,都是一幫粗鄙軍痞,哪怕是三代之後也一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軍痞們的眼光還是銳利的,能夠看到當下大梁的困境危局所在。
「裴大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錯,我也知道大梁現在府庫空虛,汴梁城內如此,像洛陽、許州、宋州的府庫也一樣,但這就成了一幫人想要拿下蒲州的理由?」李固嘴角掛著輕蔑的哂笑,「這會兒不怕河東鐵騎了?忘了三年前被河東鐵騎攆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屁滾尿流的時候了?」
犀利尖刻的話讓裴林一時間也不好回答,事實上他也不贊同打蒲州。
很顯然目前梁軍尚不具備和晉軍全面開戰的條件,就像晉軍也不願意和梁軍全面開戰一樣,那只會讓周遭各大勢力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