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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州王邈見過羅大人。」
「王大人客氣了,王大人和家兄是素識,來我們河間,該是羅某主動去拜訪王大人才對,請坐。」羅鄴也很客氣,他還不清楚現在對方的身份,但是有線報稱這傢伙和第五軍中之人有來往。
「呵呵,羅大人客氣了,王某本來只是打算到盧龍這邊看一看原來的故人,沒想驚動他人,說來倒是王某失禮了。」王邈也很坦然。
「王大人的故人可是也在河間?可容某今日做東,一起喝酒?」羅鄴貌似隨口問道。
「那敢情好,某的故人便是第五軍張寅,不知羅大人可識得?」王邈也笑吟吟的道。
羅鄴臉色微微一陰,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大人難道不知這幾日河間城裡的局勢?」
「了解一些,第五軍和第六軍為了軍資輜重分配而戰,讓某也是扼腕不已,沒想到昔日塞北獨擋諸胡鋒芒的盧龍鐵騎,居然用到了自家人身上,委實讓人感慨,而原因居然是為了幾袋黍麥,幾貫銀錢,怕是說出去都無人相信吧。」
一番話說得羅鄴臉發燒,耳發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對方話雖然刻薄尖利,卻也是實話,難道不是麼?不就是為了幾袋黍麥,幾貫銀錢麼?
可兩邊就這麼丟下幾十具屍體,傷亡過百,而且還都是往日一起在塞北聯袂作戰的袍澤,想來都覺得慚愧,但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這一切又顯得如此順理成章,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現在人甚至就要為食而死。
大帳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只聽得羅鄴粗重的呼吸聲。
見羅鄴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邈也不為己甚,「羅大人,這等局面,令兄難道就這麼坐看你坐困愁城?他就沒有給你一個更好的建議麼?」
第三十三章 指路
羅鄴面色陰晴不定,目光也在王邈臉上逡巡。
「王大人此次來河朔,怕不只是訪友這麼簡單吧?」良久,羅鄴才淡淡的問道。
見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王邈也不在意,「當然,亦有其他因由。」
「唔,那王大人能告訴某,王大人現在何處高就麼?」羅鄴頭略歪,似乎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是蔡州麼?」
「蔡州?」王邈一愣怔之後笑了起來,明白對方消息滯後了,「不,某的確在蔡州呆過,時間很短,就一兩月時間而已,後便離開了。」
「哦?」羅鄴頗感驚訝,他一直以為王邈可能是替蔡州袁家來河朔延攬的,沒想到王邈居然沒有在蔡州了,「王大人離開蔡州了,恕某孟浪,可以問一問原因麼?」
「呵呵,羅大人可是覺得某離開蔡州有些草率?蔡州這麼得王大人看好?」王邈也感覺到了羅鄴的些許心思,心中微動,但表面卻半點不露。
對於王邈的反問,羅鄴倒不是很在意。
眼下時局動盪不寧,作為武人,特別是自將一軍的武人,自然要關注各地形勢變化。
尤其是現在盧龍面臨契丹人南下,要說他們這些被排除在權力中心之外日益被邊緣化的諸軍沒有一點心思當然不可能,所以對去年發生在中原的大戰也是格外關注。
蔡州去年的表現在很多人看來也是可圈可點,雖敗猶榮的,在很多武人眼中,能夠與大梁這個龐然大物一較高下,而且還遭遇了中原另一強藩——南陽的夾擊,最終還能全身而退,堪稱強悍。
要知道在那一戰中大晉和泰寧軍的表現都有些讓人失望,蔡州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應戰占到一半以上的梁軍和主力盡出的南陽軍。
這等情勢之下,最終袁氏仍然完整的保留了整個蔡州,只是退出了他們一度控制的半個陳州和光州而已,而光州和南陳州相對於袁氏的根基所在蔡州來說不值一提,丟掉也無關大局。
「王大人,蔡州去年的表現難道不算什麼?中原還有幾個藩閥能與大梁抗衡?連大梁和南陽聯手都沒有能奈何蔡州,難道蔡州還不值得看好麼?」
羅鄴嘴角微微一撇,聽兄長說這位王九郎心高氣傲,很有點兒睥睨眾生的架勢,只可惜成德王家早就成了歷史,哪怕張氏一族再是不濟,這河朔也早已經輪不到王家來說話了。
「唔,若是單從這個角度來說,蔡州袁氏倒的確是值得誇讚的。」王邈沒有被對方的挑釁所影響,淡淡地笑道:「不過最終的結果蔡州袁氏還是沒有能笑到最後啊。」
「呵呵,王大人這是要以一仗的成敗來論英雄了?」羅鄴反問。
「歷史本來也就是以成敗來論英雄!像劉邦這等鄉野無賴能開創大漢一朝,難道不是因為他成功了?苻堅若是一戰而下江東,誰又敢說他是個好大喜功的草包?」王邈毫不客氣反駁。
被王邈的話給擠兌得有些無法反駁,羅鄴窒了一窒,澀聲道:「蔡州在去年那一戰中固然沒有全勝,但是起碼他們以弱抗強,捍衛了自己的榮譽!」
「榮譽?榮譽值幾個錢?榮譽能換來南陳州和光州麼?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好說。」王邈不屑的道:「就像第五軍和第六軍一樣,榮譽能換成黍麥錢銀和布帛麼?能填飽肚皮,禦寒保暖麼?」
羅鄴勃然大怒,頸項上青筋畢露,站起身來,以手按刀:「王大人今日莫不是專程來羞辱某?」
「羅大人覺得某這番話有無失實?」王邈微笑著問道:「羞辱一詞用在說實話上,恐怕有些過了吧。第五軍和第六軍本來皆是抗禦諸胡的中堅,共為袍澤,卻未曾想到為了幾袋黍麥幾許錢銀白刃相向,某聞後委實難以想像,可這又是發生在面前的現實,某不知道羅大人在面對這種事情時如何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