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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事情還是得至親之人去才穩當,您當然不能去,不是我去,就是大哥去。」周仰見父親鬆口,也舒了一口氣,「大哥還要在家中留守,還是我去走一遭吧,我也許久沒去徐州了,正好去看看江烽治下如何。」
周甫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心中卻是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的想法。
隨著淮南局面的急劇變化,使得像舒州這樣的小藩閥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小,尤其是伴隨著蟻賊在淮南和江南的攻伐,以及隨之而來的李吳和越國都開始動作起來,估摸著下一輪之後,江南那些只擁有一州半郡之地的豪門望族都將被掃進歷史故紙堆了,像周家的小藩閥現在能生存下來,大概也是淮右沒有太多精力顧及的原因。
舒州未來何去何從不明朗,但作為兩個兒子都意識到了舒州對於他們來說太小了,如同井底之蛙,周仰作為次子原本是想要和醉心於文事的兄長爭一爭日後的位置,但現在周仰已經沒有太多這方面的心思了,與其在這舒州和兄長爭強鬥狠,還不如跳出舒州這個小天井,去徐州尋個更好的前程。
周倫與周蕤的關係不算很好,反倒是周仰與自己二姐的關係更為密切,有這層關係,加上自己的本事,周仰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在偌大的淮右(武寧)地盤上尋個更好的去處。
……
源源不斷的馱隊和驢車拉著糧草和各類物資沿著沂水東岸向前,還有馬隊和步隊也在陸續通過,蹲在村頭石磨邊上的男子縮著腦袋似乎是有些麻木的看著通過的軍隊。
「二子,這怕是要打仗了吧?這一個月好像都在不斷的過兵,還有這些糧隊,媽的,真他媽誘人,這麼多糧食,咱們村里老少爺們兒怕是吃一輩子都吃不完。」一個懶洋洋的躺在石磨後面的襤褸漢子一邊借著陽光尋找著身上的跳蚤,一邊舔著嘴唇嘆氣道:「早知道俺也去當兵了,也能混個囫圇肚子。」
「就你這懶樣,當兵?要不了兩天就得要行軍法了。」蹲在石磨邊上的男子沒有轉頭,沒好氣的道:「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賴在村里吧,熬過了今年,也許明年老天爺就要開眼了。」
「是啊,大傢伙兒都這麼想,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呢。」懶漢從地上坐起來,「都說現在咱們沂水是那啥郡公管了,前些日子村里也施捨了點兒糧,沒準兒今年郡公大人還會開恩給點兒,咱們真的能熬過去呢,實在熬不過去,俺也只有帶著媳婦往南走了。」
「誰知道呢?」目光仍然盯著通過的馬隊,蹲在石磨旁的漢子覺得叫有些發麻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但是卻始終盯著村口的大路,心中默默的數著已經通過的馱隊和大車,當然還有步隊和騎隊。
這十天,已經過了起碼六個軍一萬五千人馬了,其中有一個軍是騎軍,其他都是步軍,而且還有大量軍械器具,看這樣子,今後一段時間還會過兵。
今晚就該是來人接信了,可淮右(武寧)軍顯然不僅止於此,但是要把話帶清楚,而且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路過軍,這本來不是該自己操心的事情,但他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大郎,你這成天在村頭晃來晃去也不去找點兒食兒?你媽都不在了,你還回來幹啥?」躺在地上的懶漢用手遮了遮眼睛,看著還有些刺眼的陽光,「前天我在村頭吳二寶家門外,看村里來人在挨著挨著清理哪些人出去了,哪些人出去又回來了,好像都得要有個說法呢,得要人證明呢,你出去這一年多上哪兒去了?」
「哦?」本來沒太在意的男子心中一緊,來的這麼快,都說蕭憲出任沂州長史之後就開始在各縣力推這保甲連坐之制,看樣子這麼快就推到鄉下來了,自己這一趟回來才沒多久,怕是難得逃過清查,瞞過這一遭到不難,就怕納入對方視線,日後就不那麼方便了,「我出去也就是逃荒混飽肚子,一個人,沒人證明咋辦?」
「嘿嘿,不知道咋辦,好像就是要在村里掛上號唄。」懶漢的回答讓男子有些頭疼,果然如此。
第一百二十六章 見聞
柳子鎮。
這裡是亳州最繁華的鎮甸,運河從這裡通過,造就了這裡的商業發達,南來北往的客商都喜歡在這裡打尖歇息,加上畸形的風情產業,使得這裡遠近聞名,許多客商不在臨渙歇息,不在永城住店,也不去符離駐留,而選擇這裡,原因就在這裡。
通橋鎮和柳子鎮一東一西,成為這淮北運河區域中最為典型的以河而榮的集鎮。
亥時,一道身影竄入柳子鎮南外街一個皮貨店中。
這家山記皮貨店是老字號了,早在時溥時代就有了,老闆是上門招贅的女婿,後來慢慢做大,貨源聽說是來自北面的靺鞨人,利潤豐厚。
「誰?」
「三郎,是我,赤膽忠心!」
「銳身赴難!這麼晚,有急事?」油燈慢慢撥亮,方正的小屋內,一名黑衣漢子安靜的靠在牆壁的一端,臉上一枚面具遮掩,注視著來人。
「嗯,有些異常,需要馬上呈報。」進來的男子也是站在門邊,黒巾遮面,聲音有些瓮聲瓮氣。
聽得對得上暗號,兩個人才把各自的黒巾和面具取下,相互見面。
「什麼情況?」取下面具的男子一臉黝黑,雙目精芒四射,卻不過三十上下,手腳粗大。
「永城那邊有些異常,十月廿四,負責監視的兄弟發現袁無畏入袁無為府中,二人長談,後二人當夜出城;後十多天內,永城駐軍急劇增加,初步估算,增加了六個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