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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盧?」王序皺起眉頭,「若是郡公有意平盧,何須這般急切攻略鄆州?巨野水匪勢大,要想解決匪患,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父親此言差矣,巨野水匪看似勢大,不過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罷了,若是郡公有意,要滅巨野水匪,也不過就易如反掌,給吾一年時間,吾便能滅巨野水匪。」王朴傲然道。
「爾何出狂言?!狂妄!」王序勃然大怒,雖然希望兒子能受重用,但是這般作態卻是王序不喜的。
「父親,非是兒子口出狂言,兒子只擔心郡公連一年時間都不願等,所以要解決水匪之患,還需多管齊下。」王朴搖頭,並不懼怕父親發怒。
「何謂多管齊下?」王序本來怒意勃發,但見自己兒子這般胸有成竹,又忍不住按下怒氣,問道。
「一管,從陸上步步緊逼,堅壁清野,施以連坐之法,斷絕水匪陸上接應;二管,分化離間,讓水匪自疑內訌,自相殘殺;三管,予以招安之術,自有願意謀一出身者,裡應外合,剪滅可期。」王朴信口道來,如數家珍,「再說了,郡公有壽州水軍為助,如果能讓壽州水軍沿泗水入桓水,未必不能一戰。」
「湖匪有地利優勢,非水軍所能比。」
「那又如何?這年頭,收買一二通曉地利水性者易如反掌,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對湖匪怨恨者眾,願意出賣者更甚,那些士紳也不過是些牆頭草,真要見官府勢大,還不是納頭就拜?」王朴一臉不屑,顯然對自己父親的迂腐不以為然。
王序無言以對,自己這個兒子對人性看得很透,有時候話語更是刻薄無比,讓人難以接受,但卻不能承認就是如此。
第八十七章 愁
「吾觀郡公對你頗有延攬之意,你意如何?」王序沉吟了一陣才又道:「你無須顧忌家中,淮右軍既然占了宿城,便很難撤出,湖匪雖然猖獗,但是在陸地上卻是不敢與官軍爭鋒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按照你自己的意願行事便可。」
「郡公抬愛,兒子當然要抓住機會。」王朴相當果決,「學成賣於帝王家,郡公雖然現在還只是郡公,但兒子看好他,不拘一格降人才,他麾下諸將眾臣大半來自各地,鄉黨甚少,足見其胸襟氣概,兒子以為日後郡公必會取代大梁,成為中原霸主。」
「中原霸主?」王序微微動容,這意味著兒子追隨對方,便有從龍之功了。
「恐怕還不僅僅是中原霸主呢,現在郡公已擁有江淮之地,現在吳越正與蟻賊混戰,短期內難見分曉,若然北方局勢有變,郡公可從容應對,河朔和平盧皆可為郡公下一個目標;若然北方局勢已然僵持,那郡公亦可在淮南發動攻勢,楚揚二州盡皆膏腴之地,若然為郡公所取,便可奠定問鼎天下的財賦基礎。」
王朴越說越興奮。
王序皺起眉頭,「大郎,怕是有些遠了,郡公雖有淮右為根基,但兗鄆淮北被朱茂、時酆二庸人耽誤已久,郡公初取,須得要時日來將養生息,這兩年北地大旱,民不聊生,若然一味興兵作戰,兗鄆淮北都支應不起,弄不好就會再生民變,欲速則不達啊。」
「郡公麾下謀士如雲,豈會想不到這些?若說是兗鄆荒廢已久,倒也是實話,但淮北卻未必,時酆是因為麾下諸將尾大不掉,加之蟻賊禍亂,不得不擴軍養兵,遠遠超出了自家承受,現在郡公接手淮北就不一樣了。」
「怎麼就不一樣了?」王序不解的問道。
「淮右財力盡皆花費在了養軍上,潁亳徐泗海五州,人口不過百萬餘戶,養兵卻超過十萬之眾,精壯皆被抽入軍中,加之戰亂四起,民夫也被大量徵發,田地荒蕪,何以為生?」
王朴話音未落,王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還沒說郡公接手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郡公有澮壽廬濠四州作為糧倉,這四州本來就是淮南膏腴之地,盛產糧食,加之這幾年未經大的戰亂,水利灌渠亦是遍布,只需稍加將養,便是魚米之鄉,其出產糧食完全可供兗鄆淮北需求,只要淮南糧食北運,兗鄆淮北糧價便漲不起來,民眾便不會擔心餓死而外逃,民心一穩,眾皆歸服,對周圍的河朔平盧亦有莫大影響,彼方之民,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強財足,人安將和,有必取之勢,則知彼情狀者,願為之間諜,知彼山川者,願為之先導。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即與天意同。與天意同,則無不成之功矣。」
王序聽得自己兒子滔滔不絕的這一番話,也是無言以對,論口才,他本來也不是自己這個兒子的對手,加之兒子本來也在這方面有所準備,他也只能嘆服。
「以你之意,你是打算要留下來?」
「若然郡公見愛,兒子當然竭盡所能。」王朴不拘泥。
「唔,也罷,謀個出身,也算是為我們鄆州王氏先導,日後族裡尚有不少子弟希望有所出息,你也算是探個路吧。」王序撫掌點頭。
……
「哦,這父子二人倒也有趣。」聽完驛館人員報告,江烽扭頭笑道:「九郎,如何?和你所想不太一樣啊。」
「沒想到這父子倆都還不是那種迂腐之人,這樣正好,君上既然如此看重那王朴,不如就招之入仕,左右近期君上還要在兗州呆幾日,也可就近考察一番,聽一聽其還有什麼驚人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