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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是壽州窯所產,想到這裡袁懷慶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壽州窯遠近聞名,但是據說已經湮沒了十幾年了,不知道為何在江烽占領壽州之後,這壽州窯卻又重啟了,而且產量據說一直在增長。
長安的波斯胡商以戰馬供給換取了壽州窯的專賣特權,連粟特商人都插不上手。
壽州窯,糧倉,波斯胡商,這大概就是江烽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在淮右站穩腳跟的幾大因素吧。
沒有壽州這座糧倉,淮右軍根本就沒有能力北上徐州,甚至連攻伐廬濠都夠嗆,但就是憑藉著這兩年糧食上的底氣,才讓江烽有了勃勃野心。
沒有壽州窯的出產,波斯胡商不會如此傾盡全力相助,而沒有波斯胡商的錢銀貸款,江烽就算是有壽州窯這一搖錢樹,就算是有壽州這個淮南糧倉,他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裡就整編如此多的軍隊,要知道整編軍隊往往是耗費最大的,無論你點檢、整編、清退、補充、保障、訓練,那都需要各種物資,而這都需要錢。
蔡州在這方面就要遜色許多了。
蔡州本來土地不算貧瘠,但是由於在養軍的耗費上太大,蔡州下轄各縣的水利設施已經多年失修,一遇到水旱天災,糧食收成就大打折扣,這麼多年來軍糧儲備一直未能真正實現,這也極大的限制了蔡州在動員保障能力上的擴張。
在後備兵源的準備上蔡州也顯得有些捉襟見肘,這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戰爭之後士兵的補充遲遲無法到位,而新兵的訓練流於形式,其素質也大打折扣,極大的影響了蔡州軍的整體水平。
所以在亳州一戰後,蔡州軍的兵力補充遲遲未到位,而且補充了的軍隊戰鬥力也受影響很大。
輕輕撫弄著這對黃釉大瓶,袁懷慶很喜歡,釉面津潤,色澤淡雅,他很喜歡這種含而不露的感覺。
「大人!」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袁懷慶好不容易才寧靜下來的心境,這讓他很有些受挫感。
肯定沒什麼好事,否則不會在這個他最討厭人打擾的時候被人打擾,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悲哀,承擔的責任越重,你就越發無法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受制於人,受制於事。
「講!」袁懷慶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平淡而沉靜。
入了亳州,各種不太好的消息就不斷,不是鹿邑邊境發現梁軍,就是酇縣的士紳和大梁那邊暗通款曲,要不就是山桑那邊治安不靖,總而言之沒好事,他都習慣了。
見主帥沒有回頭,自顧自的侍弄著那對黃釉大瓶,來人也有些遲疑,但軍情似火,他不敢耽擱:「城父來人稱,遭到淮右軍突襲……」
「呯!」
黃釉大瓶表面浮起千萬條細密的紋隙,袁懷慶一時間沒有能控制住自己心境,陡然轉過身來,雙目圓睜,啞聲道:「何人來報?薛明棟呢?」
「薛將軍下落不明,是幾名逃兵逃回來報稱,正在核實,但是應該……」在主帥灼灼目光下,來人下意識的垂下頭,不敢對視。
身後「嘩啦」一聲,大瓶委頓落地,但此時袁懷慶卻已經絲毫不關注自己這對最喜愛的玩物,心中急速盤算該如何應對。
江烽這廝!
夠狠,夠毒,夠陰險!
算無遺策,這一手幾乎就是打到了自己軟肋上,讓自己痛徹入骨!
自己加強了山桑的防禦,卻未曾想到淮右軍居然奔襲城父,而且選擇時機是如此之好,竟然是剛好待到袁無為率大軍出征徐州的時候。
現在命令袁無為率軍立即回來,增援城父,重奪城父城?
袁懷慶相信淮右軍一旦出手,城父城只有一軍駐守,必無倖免,城父一失,整個亳州南部便危矣,山桑城成為孤城一座,只怕本來就對袁氏入主亳州不滿的士紳,頓時又要掀起一波叛亂了。
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的心境平復下來,袁懷慶思考著對策。
淮右軍選擇的時機可謂微妙。
既不是臨渙大軍出征之前,那自己肯定要命令袁無為大軍抽回來反擊城父,也不是臨渙大軍出征徐州一段時間之後,那樣就算是袁無為有心回來,時間和條件都不允許了。
現在臨渙大軍剛出征一日,恐怕剛踏入徐州境內,若是要回軍重新趕到城父,頗費周折,這一折騰,只怕夠嗆。
淮右軍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迫使出征徐州大軍回來,避免影響到淮右軍的徐州攻略,但自己現在能不回師麼?
這真是一個痛苦的抉擇。
不讓袁無為大軍回來,自己還有力量來重奪城父城麼?
沒有,袁懷慶很清楚,自己湊不出這麼多兵了,薛明棟是個精細機敏之人,自己早就給城父、山桑這一線發出了警訊,他不會不清楚,也就是說淮右軍要拿下城父,只能是硬拼,那麼沒有三軍以上的兵力就別想。
現在城父城已失,那自己如何奪回?尤其是在本土士紳並不支持自己的情況下,要奪回城父城,起碼要六軍以上的兵力,而自己哪裡湊得出來?
盤算了一陣,袁懷慶頹然的發現,除非將袁無為大軍召回,否則自己連三個軍都湊不出來,這要去重奪城父,那就是白白折損人馬。
召回袁無為大軍,那徐州攻略就徹底失敗了,而淮右軍要的大概也就是這個目的。
不能讓其遂願,這是袁懷慶最堅定的意見,雖然之前他不是很贊同干預徐州局面,但是一旦做出,他卻不會輕易去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