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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傳來幾聲鴉噪,更讓空落落的大街多了幾分陰冷的氣息,哪怕這正是正午時分,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沈丘後世的臨泉,這個時候原本是潁州西北的大縣,人口超過四十萬,陳州的溵水、南頓兩縣貨物若是要運往江淮,都要走沈丘,小汝水從縣城東北十里地而過,十里堡更是遠近聞名的熱鬧碼頭,這些貨物從十里堡上船,便可直下汝陰,然後在入淮,通達江南。
現在的沈丘卻是百里無人煙,蔡州軍一路行來,四處搜捕也不過千餘人,甚至連夫子數都湊不齊,更談不上什麼就地補給了。
袁無畏目光在四處逡巡,心中也在評估,若是蔡州拿下潁州,不知道還需要投入多少才能讓其恢復到原來的狀況。
以沈丘為例,恐怕人口十不存一,鄉村更是變為一片白地。
梁贊這個傢伙應該是早就對蔡州有疑忌之心,所以竟然在沈丘又颳了一遍,將能動員的力量全部給驅趕到汝陰和潁上那邊去了,把這沈丘變成了一座荒城。
嘆了一口氣,袁無畏搖搖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蔡州軍已經進入沈丘兩日,沈丘縣城位置不好,太偏,偏居在潁州西北一隅,在小汝水西岸。
而河朔軍如果要南下,肯定會沿著真源或者鹿邑從亳州下來,那麼選擇的路徑肯定是沿著潁水東岸而行。
這也就意味著己方與河朔軍還相隔著小汝水和潁水,有兩道天塹為壑,河朔軍應該覺得很安全了。
反饋回來的情報顯示從河朔下來的軍隊並非集中南下,而是分批次南下。
成德軍由於地理位置原因,情報傳遞過來的時候稱已經過了宋州西南端的柘城縣,馬上就要進入亳州境內了。
估算一下時間,成德軍假如日夜兼程,就算是在真源或者鹿邑稍作休整,這一線一馬平川,適合野地行軍,所以成德軍這會兒都應該要進入潁州境內了。
成德軍是馬步結合,不過三四千兵力,但是這樣一支軍隊卻是久經戰陣,或許這幾年士氣訓練有所下滑,但是袁無畏從來不敢小覷這些和沙陀人交鋒多年的老軍,經驗和生存意志足以彌補一切。
如果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以休整調息,再有充分的糧秣物資保障,這支軍隊很快就能重新強大起來,這很危險。
雖然在軍議上袁無畏沒有說得太明確,但是那種隱憂的感覺還是一直縈繞著他,讓他總有一種想要儘快解決這種隱憂的衝動。
不能讓河朔軍與潁州感化軍匯合,一旦讓他們聯手,其戰鬥力也許就要倍增!
袁無畏不相信河朔軍南投淮右只是一次單純的行軍,選擇在這個時候本身就具有挑釁性,如果淮右真的不想和蔡州發生衝突,就應該選擇迴避這段敏感時間才對。
想到這裡,袁無畏心情越發焦躁,猛地一策馬,調轉馬頭,「回去!」
袁無畏疾步步入府苑內時,袁懷慶也正在愁思滿腹。
沒想到沈丘的情況糟糕到這種程度,雖然之前斥候也早就報稱了這邊的狀況,但是當你親自踏入這座城市時,你才發現這裡比你想像的還要糟糕。
整個沈丘縣城能夠找到的人不過數百人,而且幾乎都是無法逃走的老弱乞丐,本來想要抓一批夫子幫傭的想法也落了空,好在蟻賊手下留情,沒有將沈丘縣城徹底燒毀,總算還留下了一些能住人的宅院。
沒有糧食,沒有柴火,甚至連水井都遭到了污染,蟻賊洗劫沈丘時,太多婦女不堪凌辱,紛紛投井,幾乎所有的水井中都堆滿了腐屍,就算是清理了,短期內也無法使用。
士卒們不得不在城外去取水,甚至要走出好幾里地。
沈丘的護城河本來是引了小汝水而來,但是卻被蟻賊填平湮塞多段,留下一段段死水,而死水中同樣也是浮屍白骨處處,腥臭不堪。
出於安全考慮,袁懷慶也嚴禁士卒們取用護城河中水,哪怕有些地段看起來似乎還過得去。
所有輜重都需要從後方運送過來,從沈丘到汝陰,這一線幾乎都是白地,梁贊沒有給蔡州軍留下任何東西,看樣子也是真的要來一場堅壁清野之戰。
由於原來蔡州和淮北關係尚算和睦,所有路況也還過得去,但是這沈丘卻是一個例外,它偏處潁州東北一角,與平輿和新蔡距離相若,無論是從哪裡運送輜重糧秣過來,都不甚方便,這也是讓袁懷慶感到煩惱的原因。
但這還不是最讓袁懷慶頭疼的事情,蔡州軍已經踏入潁州地界幾日了,但區區一個殘破不堪的沈丘顯然不是此次出兵的目的,但如果兵發汝陰,袁懷慶心中卻有些顧慮。
河朔軍已經走到了亳州,對這支軍隊的目的和戰力大家都還不十分了解,哪怕袁無畏做了一些介紹,但都還只是淺表性的,只有真正一戰才能知曉。
假如河朔軍沒有表現出敵意,蔡州軍又該如何應對?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大搖大擺的在自己面前行軍?
一種沒來由的危機感縈繞在袁懷慶的心間,讓他意識到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哪怕這是家主的命令。
「慶伯!」
「老七,怎麼了?」袁懷慶很少看見袁無畏有如此急促焦躁的模樣,在他印象中這個旁支堂侄一直低調而沉穩,像今日這種情形鮮有一見。
「文樑還沒有回來麼?」袁無畏稍稍平復了一下心境,這一次是袁懷慶為主帥,自己和袁文樑為副帥,許多事請還是需要袁文樑來一道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