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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麼?」江烽饒有興致的問道。
「嗯,臣以為,這等科考,未必要嚴格限制於三州,若是有外來讀書人願意參與解試,也應當採取特殊方式准許其報名,以便最大限度的吸納人才,畢竟我們淮右之地的讀書人還是太少。」
這番話就是由衷之言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有些損害本土士紳大族的利益了,但是陳蔚仍然能堅持說出來。
不得不說,陳蔚這個時候已經更多的站在了江烽的臣僚角度建議,而非陳氏一族的族人角度上了。
對於陳蔚的這些建議江烽自然很高興,但是江烽更高興的還是陳蔚的這種態度。
這說明,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開始看好自己,對自己更具信心了,這往往是能夠吸引到更多人才來投效的關鍵。
只有當大家都認為你能在這個亂世中成功時,大家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你,這大概也是壽州這一重要州郡落入自己手中的一大意外收穫。
三州之地和只有澮州完全是兩個概念,三州防禦守捉使這才是一份藩閥的氣象,而一州刺史還不夠格。
淮右之地並非文人薈萃之地,與傳統的文人之鄉還搭不上邊,無論是日益凸顯文化氣息的吳越,還是號稱帝鄉的關中、南陽,亦或是當下中心的洛陽、汴梁,還有河東,淮右都不能比。
而一個地方要崛起,絕不單單只是靠武力、術法、經濟就足夠了,文才薈萃一樣不可或缺,這是一個地方具備吸引力的重要要素。
科考歷來是統治者招攬人才的最佳手段,但州試倒是好說,而省試則需要有朝廷大義。
自李唐勢力龜縮於關中之後,省試就幾乎絕跡,李唐王朝還是愛惜面子的,既然省試出來的讀書人無官可做,它也就索性不辦省試了。
而省試不辦,各地的州試也就慢慢落寞下來,像河東、淮北、河朔、兩川這些地方基本絕跡,也就是大梁、南陽、吳國、越過還偶有舉行。
各地藩閥當然不會允許你李唐選拔出來的讀書人來自己地盤上做官,那不是被滲透了麼?
事實上像江烽去長安時途徑南陽,南陽正在舉辦的煮酒英雄會也就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科考,只不過不是讀書人的科考,而是武人的科考,甚至也延伸到了術法一道。
這其實也是一種趨勢性的變遷,隨著亂世來臨,戰亂不息,武力的重要性日趨凸顯,術法也開始在戰爭中展現自身光芒,自然就更受重視。
相對來說在太平時節更能體現的文治則有些黯然失色了,所以無論是哪一門也都要跟隨著時代變遷而動。
陳蔚是讀書人出身,自然對讀書人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江烽雖然也是歷史系畢業的,但是對於唐末的科舉制度日漸崩潰後的變化不甚了解,所以陳蔚的這些建議也給了他很多啟迪。
這是一個已經有些走偏的時代,或者說已經和原時空截然不同的平時時空,武道、術法的勃興,已經超出了自己所學歷史的範疇,這使得歷史大勢也同樣不可預測了。
但是有一點江烽還是堅信的,那就是一個地方的發展同樣離不開各行各業的發展,而這一切綜合起來也就需要管理,一個地方政權管理效率的高低決定著這個地方實力發展速度。
而要提升像自己麾下三州政權的管理能力,離開讀書人就無法實現,所以陳蔚的建議讓他怦然心動。
如果說以前只有一州之地,江烽對此還不太看重,但是隨著壽州的納入,而光州又面臨著來自朝廷勢力的滲入,江烽就不得不考慮這方面的應對之策了。
「子良,你知道我對這些情況都不太熟悉,淮右草創,咱們這裡邊很多人都是武夫,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包括杜拓和王煌他們,對州縣一級的日常庶務處理並不熟悉,或者說都屬於眼高手低的類型,唯有你在這方面是最精通,所以我希望你能多貢獻一些像剛才所談到的這些方面的想法和意見,只要是符合我們淮右利益的,能夠讓我們淮右實力迅速強大起來的,都不吝提出來。」
江烽話語語氣很誠懇,絲毫沒有因為拿下了壽州,一躍成為光澮壽防禦守捉使而顯得趾高氣揚,甚至態度比以前更加謙恭。
而且陳蔚也感覺得出來,江烽是真心實意的在表明這個態度,而非只是一種姿態,也就是說他認識到了缺乏足夠的文人來為他這個政權服務會帶來什麼,這和那些武人當權的藩閥截然不同。
江烽的這種態度讓陳蔚很是心折。
從李唐王朝被逐出中原腹地,取而代之的是里武夫為主的朱梁政權獨霸中原之後,文人的地位便每況愈下,哪怕是地方上素來以詩書傳家為傲的士紳望族們也潛移默化的開始重武輕文。
各大家族中修煉武道者日益增多,甚至連專研術法者也日益受到器重,無他,因為他們更能在戰爭中展現光彩,更容易受到當權者的青睞,這不能不讓像陳蔚這種以文人自傲的群體感到一種危機感。
從江烽組建起來的政權也能看出這方面的傾向性,像大梁系來的武將群體大受器重,包括許、鞠兩家現在在江烽麾下的代表人物無一不是武人出身。
相比之下,陳氏這種以文人出身的家族反而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連黃氏這種商人勢力都似乎都有抬頭的趨勢。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擔任固始縣令給了江烽鼎力支持,後來也堅定不移的站在江烽一邊,陳蔚也不知道陳氏會不會早已經在這一輪動盪中被淘汰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