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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一切都要變了,讓人噩夢連連的一幕終於要翻過去了,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一頁翻過去之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人在不久的將來繼續來翻頁,但是起碼他們不需要再面對跋扈兇殘的袁氏。
無論是這位半年多前還是光州城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落魄子小斥候,還是以後可能會以新主人身份蒞臨的南陽劉玄,都肯定不會比袁氏更讓人膽戰心驚。
看著這些人陸陸續續消失在道路盡頭,江烽這才揚鞭策馬。
「萬山,你覺得這些人會歡迎我回到光州麼?」江烽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我感覺很多人似乎都口不應心啊。」
張萬山一夾馬腹趕上,他現在越來越適應這位上司的風格,尤其是在看待問題的刁鑽和苛刻,正如江烽自己所說,抱最大的希望,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這三句話讓張萬山也一度咀嚼過無數次,覺得裡邊含義無窮。
「大人,我覺得這也可理解,我們和南陽方面現在這種複雜的關係,劉玄勢力的強大,他們都並非一無所知,相比之下,我們固始軍的根基太單薄,哪怕我們曾擊敗了蔡州軍,但是很多人可能會認為是僥倖。」
張萬山也實話實說,接觸這麼久,他知道這位主上不喜歡虛言。
「在路上叔祖也曾經不無憂慮的問過我,加入南陽方面對光州士紳們提出各種要求,他們該怎麼辦?我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大人您會處理好這類事情。」
「光是一句話,怎麼可能打消他們的顧慮?」江烽目視前方,策馬疾行,「歸根結底,還是我們固始軍沒有真正在這些人心目中樹立起不可戰勝的形象,而要做到這一步,那就需要不斷的勝利來積累,蔡州軍也正是通過了與大梁之間的多場戰爭,從大梁口中搶走了南陳州,才贏得了周邊諸藩的認可和尊重,而南陽,還沒有真正做到這一步,我們就更不用說了。」
張萬山對江烽的話深以為然,但是他卻也有不同意見。
「大人,我們固始軍從建軍到現在也不過只有半年多時間,如果要和南陽軍或者蔡州軍相比,恐怕太苛刻了,就在這短短半年間,我們已經經歷了兩場極其慘烈的惡戰,每一場戰爭我們的戰損都超過了三成以上,但是這並沒有打垮我們,反而使得我們的戰鬥意志更加堅強,同樣也吸引到更多的人來加入我們固始軍,我覺得這值得我們驕傲!」
「萬山,你覺得我對我們自己要求太苛刻了?」
江烽很欣賞張越的這個遠房侄子,頭腦靈活卻又不盲從,能夠用自己的頭腦來考慮問題,不因為自己態度而改變,這尤為難得。
或許這小子限於天賦,在武技上難以有大成,但是卻在這些方面完全可以彌補。
日後隨著固始軍的壯大,對人才的需要是多方面的,武技高超固然好,但若是不足也無關大局,頭腦清醒,眼光長遠,精於分析,善於學習吸收,這些都是張萬山的強項。
尤其是張萬山很擅長對術法武器的搭配使用,像自己親衛隊中的這些術法武器的配搭結合都是張萬山一手摸索出來的,連鄧龜年和羅真都說張萬山在這方面有天賦。
江烽的問話讓張萬山不好回答,他只能低下頭。
「不是我要求苛刻,而是嚴峻的現實逼迫我們如此。說實話,我是不想介入光州的,我只想老老實實的在固始把我自己規劃的澮州建起來,有潁州、壽州的流民兵源,有大梁和南陽以及黃州支持的錢糧武器甲冑,還有盛唐、霍山兩縣的大片土地,我們固始軍完全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好好休養生息一年,這一年時間我可以把固始城防體系建起來,我可以把這支軍隊打磨出來,這種情況下我完全可以遊刃有餘的選擇發展方向,壽州也好,潁州也好,黃州也好,光州也好,那個時候來做抉擇,何等愜意?可條件允許麼?你在發展壯大,人家會坐視你的發展而不顧麼?」
江烽攤攤手,「不會,人家不會給你這個時間,他們都不傻,將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是最保險的,萬山,你要記住,每一支軍隊的強大都是建立在周遭其他軍隊失敗的前提下,每一家藩閥的崛起都是踩在別家勢力的屍體上,這個道理他們都懂,大梁如此,蔡州如此,我們固始要想不當別人的墊腳石,也一樣只能走這條路。」
這一番話也是說得張萬山心潮澎湃,良久,他才悶聲悶氣的道:「那南陽實力遠勝於我們固始軍,我們豈不是只有退讓?現在我們進駐光州,而後又退出光州,光州士紳怎麼看待我們,這對我們固始軍的威信會有極大影響,與其如此,不如拒絕!」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想做就能不做的,我們不進駐,也許長安就要給我們設立澮州製造障礙,而杜家也不會再給我們以錢糧支持,所以我們明知道人家要求我們進駐光州是一個陷阱,我們也得要踩進來。」江烽平靜的道:「更何況,這雖然是一個陷阱,但是陷阱未必就不是機會。」
聽得江烽這麼一說,張萬山眼睛又是一亮,「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們還是有可能拿下光州?」
「哪怕有一絲機會,我們都可以去搏一搏不是?」江烽笑著反問:「我們付出了,未必會有回報,但是你不付出,那就肯定沒有回報,所以我願意賭這一把,更何況,另外一邊已經把賭注替我們出了,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