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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奇缺的還有武器。
光州本身就不是盛產武器之地,固始軍原來的配備基本上都帶鐵尖的槍矛,連橫刀這一類武器都不多,本來光州舊軍的武器應該略好,但是在逃亡過程中大多數士卒的武器都已經丟棄,所以來固始之後也只能在武庫中補齊,這基本上就把固始的庫存耗光。
這一戰下來,士卒折損固然大,但是不少刀劍槍矛也都損壞,如果在補足重建,這方面也還需要不少。
固始這是一個中縣,人口、田地、財力,比起定城這種州治所在尚有不足,但是又要比殷城這類下縣強不少,單是要支撐一軍士卒吃穿用度都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若是還要在武器甲冑以及城防建設這些方面提更高的要求,估計就支撐不住了。
戰前倒是可以利用本地士紳望族和光州逃亡過來的士紳們對蟻賊的恐懼謀些報效,但這蟻賊一去,這些人只怕就會懈怠下來,未必願意再多出錢出人了。
而光州袁氏那邊估計也不會再像袁軍入光州那樣魯莽草率了,只怕會以懷柔手段來應對。
若是這樣,光州逃亡到固始的這些士紳固然因為家毀人亡無法和袁氏共存,但是像陳蔚代表的陳氏這種本地大族,就不好說了,想到這裡江烽心裡也有些微微發沉。
張越也注意到了江烽臉色的不太好看,還以為江烽是在為甲冑武器的事情擔憂,也就寬心道:「二郎,也無須太過擔心,固始城裡匠作坊也還是有幾家,武器兵刃倒是可以打磨修繕一番,只是甲冑卻需要考慮怎麼來解決,實在不行,還得要讓博山在草木甲上想想辦法,芍陂那邊荻草豐盛,不妨在花些銀兩去安豐那邊買些,只是現在壽州那邊蟻賊橫行,一時間卻不得行。」
江烽搖搖頭,張越還是考慮太簡單了一些,這和對方之前沒有占到足夠高的位置有很大關係,自己需要好好點撥一番,這固始軍中最能靠得住還得要自家兄弟,他也是自己最能依靠的。
第八章 遠慮,近憂
「子躍,你把問題考慮太簡單了,蟻賊這一去,粗一看,似乎我們已經擺脫了危險,但實際上,我們現在才是內憂外患齊至,恐怕不比蟻賊圍城輕鬆啊,甚至可能更危險。」
江烽的話讓張越吃了一驚之後也是沉下心來思考。
他也是在斥候隊幹過的,思路並不狹窄,只是到了牙軍之後,對這方面反而就沒有那麼敏感了,現在江烽有意要啟迪他,他自然要凝神思索。
「二郎,你是擔心城裡這些人起別樣心思?」張越不笨,立即就想到了一些什麼。
江烽苦笑,「不是他們起別樣心思,而是袁家勢必要拿回固始。」
張越沒有說話,他還沒有想過來,也知道江烽還有後續話語。
「當初袁氏初進光州,必須要清理一些人來酬謝為他們袁氏一族提供鼎力支持的蔡州和南陳州的閥族豪紳們,這麼些年來,袁氏從蔡州一地北上爭奪陳州,從朱氏手中虎口拔牙奪下南陳州,固然有淮北時家支持,但是蔡州各閥族為其提供了大量的子弟、資材支持,南陳州只轄三縣,且州治也不再袁氏控制下,且隨時在朱氏大軍威脅之下,所得不多,那麼這一次南下光州,當然要給這些蔡州閥族一個交代了,所以才不得已用了惡法,攆走了大批光州原有士紳望族,否則何來土地、山林、湖沼、商鋪、宅院以謝這些蔡州閥族?不這樣做,日後誰還願意為袁氏一族提供支持?」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哪怕是在這個以武技稱雄實力稱霸的時空中,依然如此。
沒有雄厚的經濟基礎,門閥就無法稱之為門閥。
沒有田產山林,你哪來糧食養士卒?沒有商業生意,你哪來資金籌措軍資,打造武器甲冑?沒有資金支持,你族中子弟如何可以衣食無憂的學文習武,長大成才?而沒有一批屬於自己的充足人才儲備支持,無論是在軍事力量還是政務管理上,你又何以統馭一方?
像袁氏一族之所以能夠從蔡州一地崛起,除了袁氏一族自身人才輩出外,背後也還有諸如郾城趙氏、新蔡薛家以及新近納入袁氏門閥旗下的南陳州項城何氏等地方門閥的支持,趙千山、趙錦瑜皆是出自郾城趙氏一族,而飛騎尉薛檀則是新蔡薛家子弟,新近擔任光州刺史府錄事參軍的何沖就是出自南陳州項城何氏一族。
一句話,一個大門閥的崛起,其背後必定有數個地方小門閥望族的鼎力支撐,他們或是世交家族,或是利益共同體,或是姻親,這些門閥家族糾合在一起才會抬起一個頂級門閥。
在江烽看來,袁氏現在雖然還不能說是頂級閥族,但是也已經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氣象了,坐擁蔡州、光州和半個陳州,兩州半之地,而且皆是中原膏腴之地,背後還有淮北大豪時家的支持,儼然可以與中原另外兩大頂級閥族——汴洛朱氏和南陽劉氏隱隱相抗了。
這種情況下,恐怕袁家勢難容忍固始這粒沙子擱在眼皮下,解決固始軍,拿回固始,就是應有之義了。
「袁氏用惡法解決光州,也給光州帶來了很多負面結果,至今光州元氣未復,但現在他們對固始恐怕就不會如此了。一來固始只有一縣之地,殷城地偏城小,地理位置遠不及固始重要,可以忽略不計,二來固始相對較遠,三來以光州酬謝蔡州閥族已經足矣,所以無須再動固始士紳利益,所以他們定會以懷柔手段拉攏,這種情況下,子躍,你覺得陳蔚他們會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