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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了平盧的徐州要想圖謀成德軍東部諸州,只需要跨過大河就能得逞,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這可能會引來北面早就都河朔三鎮垂涎的契丹人的敵意,但畢竟契丹人和成德軍之間還有一個實力不弱的盧龍鎮,在沒有吞下盧龍鎮之前,契丹人縱然有千般想法,也還只能看著。
「沙陀人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只要拿下汴京,他們就可能會對徐州動手。」李鶴搖頭道。
「未必。」張繼祚同樣搖頭,「沙陀人打下汴京,中原之地並未盡歸他手,河南府他們只占了一半,南陽和蔡州都來分食,這邊諸如汝州、許州、陳州、宋州都被南陽、蔡州占了,沙陀人未必甘心,而且最關鍵的是南陽和蔡州要比許州更好打,在此之前,沙陀人也同樣需要休整和分贓,那些塞外雜胡你不滿足他的胃口,他們是不會老老實實跟著朱邪存厚走的。」
「如果我是朱邪存厚,就要先打徐州,南陽和蔡州甚至可能會袖手旁觀,但你打南陽和蔡州,那就給了徐州以時間喘息和坐大,而現在徐州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李鶴繼續搖頭,「朱邪存厚麾下亦有智者,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他當然能看到這一點,但你要知道朱邪存厚並不是一人能說了算,沙陀內部貴族勢大,還有那些塞外雜胡一樣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去打弱的打更能馬上拿到現實利益的,卻要去碰最硬的骨頭,你說那些沙陀貴族和塞外雜胡能答應麼?再說了,你說徐州會利用這些時間坐大,沙陀人一樣會覺得,我們吞下了這個中原,難道勢力不會變大?」張繼祚嘴角又露出了慣有的冷笑。
「哼,吞下中原又如何?這些胡人能一下子消化掉麼?弄不好只會成為他們的拖累吧?」李鶴不以為然,「朱邪存厚還沒有那麼狂妄自大,以為他一占了洛陽、汴京,就天下歸心了吧?」
「朱邪存厚肯定看得到,但他下邊人呢?」張繼祚反問。
晉國體制名義上已經漢化,但是實際上沙陀貴族仍然在其中占有相當大的話語權,雖然李存厚貴為晉王,但是若不能得到沙陀貴族的支持,他的執行力就要大打折扣,這一點李存厚不得不考慮。
「你的意思是沙陀人可能會先對蔡州或者南陽動手?」李鶴沉聲問道。
「或許會是魏博。」張繼祚猶豫了一下,「雖然魏博諸州破敗,但羅氏一族這麼多年搜刮極多,一舉解決魏博側翼威脅,還能有所收穫,對內部和雜胡也是一個交待,也不至於刺激契丹人。」
「不可能!」李鶴搖頭,「魏博羅氏一族實力不弱,打魏博,損失不小,收益卻不夠大,至於說解除威脅,現在魏博怕是更懼怕沙陀人進攻他吧,哪裡敢威脅沙陀人?」
「也有道理,那就是南陽可能性更大。」張繼祚認可了李鶴的理由。
「為什麼不是蔡州?」李鶴又問道。
「別看蔡州才和徐州打了一仗,但我敢肯定,這會兒蔡州已經在和徐州和談,甚至可能結盟了。」張繼祚語氣相當肯定,「徐州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一旦沙陀人滅了蔡州,那直接就威脅到了徐州的武寧鎮和淮右鎮,勢必動搖江烽的根基,江烽不會容忍,我相信自要沙陀人稍微露出要進攻蔡州的意圖,雙方就會宣布結盟。」
李鶴細細思索,覺得張繼祚的分析的確在理,只是江烽和袁氏之間仇怨極大,雙方能放下這段仇怨結盟麼?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而已。」張繼祚知道李鶴的懷疑和擔心,「徐州需要時間,蔡州同樣也需要時間,也許蔡州和南陽也會結盟?」
「三家結盟?」李鶴心中微微意動。
「這種連環結盟不好說,徐州需要的只是時間,如果沙陀人單單只進攻南陽,徐州未必願意出兵呢。」張繼祚覺得這裡邊也有許多變數,「如果蔡州因為南陽而捲入戰局,徐州會不會因此出兵,不太好說,沒準兒徐州覺得南陽和蔡州聯合起來能拖住沙陀人一兩年呢?對徐州來說,也許一兩年時間就足夠了。」
李鶴搖搖頭,啞然失笑,「繼祚,我們這是在替別人擔心,我們自己命運難保,還有這份閒心?哎,說說我們自己吧,你打算怎麼做?徐州那邊的邀請已經來了。」
徐州方面從未放過大梁的遺產。
偌大一個汴京城,周鄰還有陳留、雍丘這些富庶的縣份,眼見得沙陀人鐵騎難擋,這些地方的士紳富戶和豪商巨賈們,當然要另尋後路。
而徐州那邊也是敞開懷抱歡迎,壽州、宿州、徐州、泗州、兗州、曹州都任由這些選擇落足。
當然在這些人眼中,肯定是首選徐州和壽州,然後再是宿州、泗州,兗州、曹州都是一些不願離開中原腹地的人的選擇。
事實上從洛陽陷落之後,徐州方面就在積極做這方面的工作了,從洛陽就撤出來不少士紳富商逃到了徐州。
後來這方面工作力度越來越大,尤其是汴京城裡緊張氣氛日濃,許多在徐州方面有些瓜葛干係的士紳望族們自然想要提前安排好後路,以免玉石俱焚,所以雙方也是一拍即合,各種便利都是大開門路。
「看吧,我等都是走投無路之人,若是能在徐州有一番造化,為家族子弟謀些前程,為何要拒絕?」張繼祚黯然嘆道。
李鶴亦是如此著想,眼見大梁窮途末路,大家背後都一大家族人,與沙陀人早已結下死仇,縱然李存厚不計較,他們也不敢留在汴京,再看看四周,似乎只有徐州才是最合適的投效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