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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從來就是一個缺糧之地,尤其是這長安城中百萬人口,雖然比起開元盛世時少了不少,但是始終都還是天下之民嚮往之處,所以人口起起落落,始終還是保持在百萬人口之上。
這對於一座城市的統治者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壓力,尤其是這座城市的統治者名義上還是這個帝國的皇帝,他需要對他的子民生活承擔起應有的責任和道義。
如果說在他的治下其他地方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而在他首都長安城裡卻是餓殍遍地,恐怕李唐王朝的法理正統姓就真的要受到挑戰了。
或許是薛通的話讓諸公都有些觸動,畢竟他們雖然未曾經歷那種慘烈之事,但是他們的父輩卻都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聽聞父輩的講述,他們一樣能感受到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懼。
廳堂里一時間有些沉寂,良久,聲音嘶啞的老者才慢吞吞的道:「我會和政事堂諸公商議,樞密院原則上可以同意江烽擔任三州名義上的總管,但不能是觀風使,只能防禦使,以觀後效。」
「徐公!」郭韜和韋瑋同時發聲,意似不同意。
「二位,恐怕你們不清楚,觀象台稱,今年開始連續三年河東、中原、河朔之地將連綿大旱,此勢必影響到整個江淮江南糧價,甚至會波及到整個中土,若是不早做準備,怕是要出亂子。」
「哦?竟有此說法?」堂內諸公都是已經,可以說中土之地已經連續多年的好年成了,雖然偶有部分地區遭遇水旱,但是整個中土之地這幾年都算是正常年景,糧價起伏不大,但若是遭遇水旱之災,立馬就會引來一場禍端。
「若非此事,想必政事堂諸公也不會這般急促吧。」被喚作徐公的樞密院樞密使徐默低垂下眼瞼有些落寞的道,顯然他也是做了一個不太符合自己願望但是卻需要服從大局的決定。
……
「真沒想到二郎和我小妹居然還有這般離奇的一段故事,看來二郎是和我們有緣了。」坐在上方的錦袍博帶男子舉起酒盅,喝了一口。
「多謝殿下賜宴,瑾公主開朗大方,樂於助人,某一直感激在心,若非瑾公主援手,某也許早就被南陽方面關進大獄裡了。」江烽也含笑舉起杯,喝了一大口。
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搞明白這位初次見面的二殿下怎麼就會如此熱情的設宴相待,自己來長安才不到三天時間,除了給尉遲無病下了名剌外,也就只在政事堂和樞密院報備了,這位二殿下素味平生,就算是他和李瑾是一母所生,但是素無交道,怎麼會這麼熱情的邀約自己一聚,弄得他都有些誠惶誠恐了。
「嗯,二郎此次進京,可是為了那兩千匹戰馬而來?抑或是光州事務?」
酒過三巡,終於步入了正題,這也讓江烽舒了一口氣。
他是最怕這種雲遮霧繞的忽悠,半天不接入正題,這等皇室中人,你還得態度恭敬的供著,輕易得罪不得。
要說自己不過是一小藩閥都算不上,一個澮州怕也是難得入這些人眼。
當然江烽也知道這幾年關中影響力日減,不得不通過各種手段渠道來拓展影響力和凸顯關中正朔的地位。
這幾年的局面越來越明顯,大晉和大梁已經日益成為中原之地的話事人,而同樣像契丹完成了靺鞨的征服,開始對河朔地區的滲透,也使得契丹勢力日大,連大晉和大梁現在都不得不正視這個來自東北的外來玩家了。
相比之下,無論是泰寧軍還是淮北時家,其影響力也都在潛移默化的消退,原本蔡州也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以成為中原的新玩家,但是遭此打擊之後,恐怕又需要幾年時間來舔舐傷口恢復元氣了。
關中這些公卿閥族一直用各種手段方式來對除大梁之外的這些外藩發揮影響力,但是欠缺硬實力使得他們在軟實力的發揮上始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這是江烽給李氏下的判斷,而且他們始終沒有找到屬於他們的路徑,當然也可能他們明白,卻無力做到。
抱拳一禮,看到錦袍男子含笑點頭,江烽這才道:「二者皆有,殿下也知道澮州初立,現在還要面對隨時可能渡淮南來的蟻賊,尤其是殿下可能也聽說過蟻賊的波斯女的隼軍和秦河的豹軍,他們都是蟻賊中的騎軍精銳,縱橫潁亳泗三州,至今感化軍都對其無能為力,壽州目前已然為韓拔陵部肆虐一空,盛唐和霍山兩縣現已劃入澮州,某正在驅使淮北流民前往二縣墾荒,若是不能遏制蟻賊南下之勢,今年冬只怕整個壽州都要有慘不堪言之事發生。」
「唔,蟻賊猖獗,本王在關中也曾聽說,有傳言說大梁和蟻賊之間恐有牽連,可有此事?」錦袍青年突然問道。
「這,這怕是謠言吧?」江烽心中一凜,這長安城內若要說是沒有大梁的代言人,江烽是不信的。
可以說無論是河東還是大梁,亦或是南陽、淮北、淮南,甚至是党項、契丹,至少在目前都還的承認李唐正朔,那麼結交朝廷公卿重臣,為其代言也是必不可少之舉,所以這長安城裡,朝廷內外,幾乎就是沒有秘密可言,你的一句話,也許明日就傳到了有心人耳中了。
「謠言?真的?我聽聞二郎曾經親自深入蟻賊中充當斥候活動,蟻賊在伊洛直至南下蔡、穎二州,在梁地境內幾乎是秋毫無犯,為何在蔡州和潁州境內卻漫捲汪洋,這是何故?」錦袍青年臉色略略有些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