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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盧龍節度使實際控制地區已經退縮到了幽州以南,現在也只剩下了幽州、易州、涿州、莫州、灜州和滄州,地盤縮小了很多,而且契丹人仍然在不斷南下,侵蝕著原來屬於漢人的地盤,迫使著漢人只能南下。
如果按照現在這種形勢下去,估計契丹人南下的腳步還會加快,像成德軍控制下的幾州,只怕也會逐漸變成現在的盧龍軍地盤上的模樣。
「當陽,你就沒有考慮過其他出路?」王邈不動聲色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用手指拈起一塊醬羊肉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著。
「其他出路?呵呵,九郎,像我們這等在軍營里混了十幾年,除了打仗還會幹啥?還能有什麼其他出路?莫非九郎覺得我們也要去給那些契丹貴人或者商賈們當保鏢打手不成?」枯瘦漢子攤了攤手,「現在幹啥容易?在軍營里好歹還能勉強填飽肚子吧。」
「不,當陽,我的意思是你何苦在這盧龍軍一棵樹上吊死?劉守光非人主,對契丹人懼怕到這種程度,恐怕這盧龍軍易主是遲早的事情。」王邈目光平靜。
「倒也不能完全怪節度使大人,契丹人現在在北邊的氣勢很盛,而大梁現在和河東爭雄,根本沒有多少餘力來支持河朔這邊,甚至還指望河朔能幫他們牽制河東,這等情況下,如何來抗衡實力越來越強的契丹人?」
枯瘦漢子倒也非昧心之輩,替劉守光解釋了一下。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留在這裡?」見枯瘦漢子沒有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王邈不肯放鬆。
「九郎,不留在這邊,我能去哪裡?我這一大家子不說,下邊還有幾百號兄弟,人吃馬嚼的,能去哪裡?」枯瘦漢子苦笑著道:「若是你們王家還在當成德軍的家,我當然願意來成德軍,可是現在張家不也一樣?契丹人和大梁兩邊討好。」
王邈本來想挑明,但是還是忍了一下,「當陽,那現在契丹人和河東那邊關係怎麼樣?」
「契丹人和沙陀人的關係?」枯瘦漢子想了一想,「說不清楚,敵友不明吧。契丹人現在一門心思南下,盧龍這邊是沒辦法,其實這幾年裡大梁希望河朔這邊策應他們牽制河東,河朔這邊已經只能做做樣子了,這一點大梁也知道,所以河東這幾年也沒怎麼和河朔這邊刀兵相見,所以契丹人和河東之間的關係也是要根據情況而定。」
「吐谷渾人呢?」王邈又問。
「吐谷渾人和河東是宿敵,赫連氏與河東幾乎每年大小戰不斷,據說契丹人在背後支持赫連氏,但我也只是聽聞,真實情況如何,我也不知道。」枯瘦漢子見王邈問得這般詳細,也有些好奇,「九郎,不是說你去了蔡州麼?怎麼還有這麼閒心出來晃蕩?」
「我沒在蔡州了。」王邈搖搖頭,笑了起來,「這一趟就是出來看看老朋友老夥計,沒想到你們在這邊這麼艱難,難道盧龍軍這邊都這樣?你們不是騎軍精銳麼?」
「呵呵,精銳?節度使大人現在的精銳只有那三軍牙軍了,其他都可以裁撤滾蛋了,如果不是怕引發叛亂,只怕他早就下手了。」枯瘦漢子冷笑道:「光我這個營,今年的給士卒們的錢糧布帛尚欠半年,在這樣拖下去,譁變也是遲早的事情。」
王邈知道盧龍節度使劉守光手中三軍牙軍,共計滿編七千五百人,再加上一營親兵,這八千人是劉守光立身安命的依靠,再怎麼缺,這八千士卒也是要給予滿足的。
但其他還是有十軍人馬,恐怕就只能拖欠著賴著走了。
實在拖不下去了,就發點兒,免得引起譁變,甚至劉守光也已經硬性裁撤了兩軍羸軍,結果引起了叛亂,所以現在劉守光也不敢輕言裁撤。
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名披甲士卒上來,枯瘦漢子臉色有些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一名士卒猶疑了一下方才矮身過來,附在枯瘦漢子耳邊說了幾句話。
「哦?確實?」枯瘦漢子臉色微變,幾乎要一下子站起身來,但是隨即意識到王邈還在,又坐了下去,「張寅呢?」
「副使大人已經去整軍了所以讓屬下來報告大人。」士卒有些緊張。
枯瘦漢子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你先回去,我馬上回來,命令各都未得我命令,都不准出門,我先去問個明白。」
「喏。」士卒拱手退了下去。
「九郎,今日怕是不能陪你暢飲了,營中有急事,我得先回去。」枯瘦漢子眉宇間有一抹隱憂,但是更多的還是憤懣。
「怎麼了,當陽,要打仗了?」王邈也站起身來,問道。
「哼哼,要真有仗打那就好了。」枯瘦漢子撇了撇嘴,「起碼打仗總能給下邊兄弟們發幾個,現在這樣,都得要拖死。」
「那你這般急切,究竟出了何事?」王邈關心的問道。
「也罷,說出來也不怕九郎笑話,節度使府那邊撥下一批錢糧,本是支應給我們左廂第五軍的,算是先解決上半年的部分錢銀吧,那第六軍卻鼓譟起來,說他們的錢銀上月未發足,強行要解下部分,這不,鬧騰起來,怕是要動刀兵了。」
枯瘦漢子也是一臉黯然,為了兄弟們的錢銀要自相殘殺,這等事情在盧龍軍中也不算罕見了,只是落到自己身上,的確也有些讓人感到無奈。
「你們軍指揮使大人要準備動刀兵?」王邈沒想到這一趟來河間居然會遇上這種事情,雖然早就知道盧龍軍的狀況糟糕,卻沒想到竟然惡劣到這種程度,居然為了一批錢糧就要自相殘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