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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越止回憶著腦中曾經見到的畫面,不斷地更正著自己前進的路線。
然後記憶里所保留的畫面已經全部用盡,但是終點已經就在眼前。
他一腳踹開大門,裡面原本隱隱作響,宛如女性難產時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莫非是要我來接生嗎?
真心沒有考過助產士資格的澤越止,手邊也只有一個醫藥箱而已。
門內,躺在床榻上的是一位女性,以及拉著她的手的男人。
“你給我讓開!”
澤越止想到最後那栗色長髮的少女給自己所展現的畫面,國王陛下立刻喝退了幫不上忙的男人。
打開醫藥箱,果不其然。
比起普通的家庭用醫藥箱的配置,雪穗準備的東西更接近於野戰醫生的配置。
我也只是閒的沒事做看過相關的介紹書,又找了些視頻看看,可千萬別——
仿佛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仿佛是毀滅世界的結果,遇到了開啟這一結果的起因。
簡直就是命運般的嘲諷劇。
堂堂正正的光明磊落的活得比誰都要真實,對眼前的暴行與惡行都無法坐視不管的國王陛下,卻見到了命中注定的“起因”。
那個女人所懷的並非是什麼孩子,也不是什麼災厄之子。
而是一把劍。
仿佛有什麼力量阻止了剛才的那個男人、靠近澤越止與懷孕的女人。
澤越止的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腹部,那腹中忽然破口而出一把長劍。
華而不實的長劍,根本無法讓人用物理學的角度來理解,如何用人體孕育出這把長劍。
澤越止的手握著劍柄,整把劍被他抽了出來。
拔出劍的瞬間,她的身後傳來了異動。
轉身揮劍的瞬間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冷酷無情。
可他的雙眸卻倒映出了一位容貌姣好的銀髮刺客的身影。
國王陛下擋下了“他”的攻擊,然後在二人對視的瞬間,銀髮的刺客抿起了雙唇。
這位行事作風光明磊落,偶爾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偶爾會做出驚人之舉,出發點和結果全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所庇護的國民的國王陛下,在銀髮刺客的記憶里,有一個非常模糊又溫柔的身影。
這份記憶本來不應該存在的。
但似乎是因為母親“塔城霞月”生前對這位國王陛下的愛戀和傾慕,所以這份記憶也因為某種無法言說的玄妙緣故保留了下來。
“我對毀滅世界,或者拯救世界都沒有半點的興趣。”
澤越止的聲音雖然不響,可卻好像能傳達給所有見到他的人聽。
“我是個很沒用的人。”
越是真正的強者,就越是知道自己的弱小和無力。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成為無敵的強者。
“無法救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也無法見到任何一個人死去。”
“我一直都只能救自己眼前的人。”
“我只是在夢中見到一位少女的請求,因為我聽見了她的請求,所以才會來此地救這個人。”
澤越止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和所做的行為。
“以上。如果還有什麼疑問請等我救了她再發問。我能回答的絕對會毫無保留地回答。我不知道或者不想說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弄虛作假。”
幾秒鐘的沉默。
銀髮的刺客本就沒有殺意,此時更是不想殺人。
然後澤越止向著對方伸出了手。
明明之前那個人還打算殺他,或者說是任何一個這柄劍的主人,但是現在,心胸寬廣的慈悲陛下卻向著對方既往不咎的伸出了手。
“你快點來給我幫忙!”
銀髮的刺客根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變成被呼來喝去的助手。
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討厭被人這麼對待。
澤越止好歹也是有拿到過急救證書,再加上雪穗準備的各類醫藥用品都很齊全——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之後,宛如開膛破肚一樣慘不忍睹的那位女性的性命,姑且算是暫時被保住了。
“這種時候你還不去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嗎!”
澤越止的怒吼總算是讓那位發愣的男人反應了過來。對方立刻跑去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而地上的那柄紅色與黑色交織的長劍,卻好像完全被人遺忘了一樣,孤零零的落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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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救護車到來的間隙,澤越止終於空下時間,來問一下那位銀髮的刺客的姓名。
“我叫澤越止,你呢?”
“哪咤。”
聽到對方毫無起伏的聲音,澤越止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名字不是很帥氣嗎?”
國王陛下的笑容連冬日的堅冰都能融化,活似他剛才揮劍的時候那副冷酷無情的樣子只是個錯覺罷了。
第91章 虛構世界(十三)
有誰在被單方面的暴力侵害時,澤越止能憑著手上的一把木刀就衝過去救人。
單方面的以一敵多,他從來贏得堂堂正正又師出有名。
偶爾他也會劍走偏鋒,想出一些別人覺得糟糕透頂的主意出來,最後收穫的結果卻還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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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救了人,那麼就好人做到底,澤越止也跟著一起去了醫院。
等見到那位生了神劍的女人進了手術室,澤越止才對一旁剛剛簽完手術同意書的中年男人點頭示意。
這種時候,她才覺得特別需要一根煙來提神。
就算沒有煙,有茶水或者咖啡供應也行啊。
可惜啥都沒有。
所以他也只能和那位憔悴不堪的中年男人說說話,讓兩人都別因為疲勞過度直接昏死過去。
澤越止向著那位男人伸出了手:“我叫澤越止。”
直到這時,才做自我介紹真的好嗎?
只要一臉理所當然,那就妥妥的。
那個中年男人伸手反握住了澤越止的手:“我是桃生鏡護。”
“你是那個神社的神主?”
“是的,我是刀隱神社的神主。”
“原來如此。”
澤越止點點頭。
讓一個東大法學部的優等生,去和神社的神主在手術室外面一起討論什麼話題?
高天原上的八百萬神明嗎?
呵呵。
桃生鏡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著澤越止,而後者則低頭抱胸,雙目無神,發著呆。
“你……知道那把劍是什麼嗎?”
澤越止總算是聽到了重要的訊息。
“不知道。”
國王陛下基本不撒謊,可惜基本上沒多少人認為這個男人會有實話實說的美德。
在有些時候,就連佐伯克哉都無法完全揣測出來澤越止的心思。
倒是這一次,桃生鏡護相信了澤越止所說的實話。
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揉著自己的眉心,嘆了口氣。
“那是‘神威’才能用的劍。”
覺得這把劍太礙事,所以乾脆丟給自稱“哪咤”的銀髮少年的澤越止默默地給自己點了個贊。
‘我就知道,這種奇怪的東西‘絕對’不能留在自己的身邊。’
“哦。”
高高在上的國王陛下興致缺缺的應了一聲。
對他而言,似乎比起聽什麼驚天大秘聞,還不如早點回床上好好睡一覺來得更合算一點。
“神威這個名字,有‘代行神之威嚴者’,或者是‘獵取神之威嚴者’的兩重含義。”
桃生鏡護這個男人似乎知道許多“只有少數人才能知道”的秘聞。
而澤越止聽到桃生鏡護的話,只是扯了個非常冷淡的笑容。
那笑容宛如冬日的薄冰,寒冷又光潔無瑕。
“說實在的,”澤越止抬起了頭,將視線從牆壁轉移到了桃生鏡護的身上,“若非這種中二到爆表了的句子還真不符合你的個人風格,我一定會覺得你在玩兒我。”
上一個敢小覷國王陛下的黑道大佬——極上組的組長——現在已經官司纏身,估計落得的下場不是終身監禁就是死刑。
這個國家的政治高於法律,真是太好了呢。
——真是太糟糕了呢。
是憤怒的民眾所產生的集體意願,他們要讓那個組織沒有容身之所。
如果不能好好地回應這個願望,現在的首相也不用繼續當下去了。
“中二什麼的……”
桃生鏡護似乎也知道“中二病”這個近些年來不斷被提起的新興詞彙。
“說實在的,如果真是我自己中二的無藥可救,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先說好啊。”
澤越止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出來。
國王陛下可是一點也不希望桃生鏡護一臉苦逼的——將他所知道的秘密分享給自己聽。
“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能夠為了基本素昧平生的人去不求利益的戰鬥的,那是少年漫的男主角。
可惜現在這麼單純的少年漫的男主角還沒上雜誌,在編輯的劇情審核階段就被槍斃掉了。
“我不是什麼很厲害的人。”
醫院外面,澤越止看著那位叫做桃生鏡護的男人,告訴了他自己所了解的自己。
澤越止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說的。
自己的弱小和無力——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存在的事情,為什麼要視而不見?
向他人陳述這一點,也不是什麼多大的問題。
“至於這麼中二的神威究竟和這個世界的命運啊有多大的聯繫,那就交給未來的我去考慮吧。”
澤越止現在只想回家睡覺。
“我八點還要上課呢,先告辭了。”
現在回去的話,說不定能好好睡一覺。
抱著這種想法,澤越止沒等到手術結束,就先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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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醫院的停車場的時候,澤越止在自己的車旁見到了那位身穿風格奇怪的衣服,懷裡抱著把長劍的銀髮少年。
“啊呀,你還等著啊。”
澤越止以為那個叫做哪咤的少年早就走了呢。
“我……”對方似乎想說什麼。
可他臉上那困擾的表情,似乎是在說明他的語言詞彙過於貧乏,完全無法將自己心理想法完整的說出來。
澤越止看了看手上的手錶。
“真是的,都已經三點了。”
現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了。
“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澤越止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順口問了一句站在車旁,懷中抱著長劍的哪咤。
而哪咤則搖了搖頭。
“我現在還不需要回去。”
從刀隱神社奪回神劍——他的任務已經失敗了。
但是從某種意義上,這個任務卻帶來了意料之外的結果。
奪回神劍的這個任務的原因,是不能在地龍出現之前,由他們以外的人保管神劍。
可是卻沒有誰告訴他,如果遇上了地龍該怎麼辦。
在任務失敗後,母親塔城霞月深埋在記憶里的愛慕之心便占據了上風。
宛如剛出生的孩童般無暇的少年,只想更親近一些澤越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