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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抱歉,化鼠沒教你這些吧。”
她沒有折斷惡鬼的脖子。
棲子只是將手指抵在了“惡鬼”的額頭。
她在追溯惡鬼的記憶。
那些被她的大腦記下,但是卻永遠不可能有機會看到的零碎記憶。
一直往前調取,直到最初的最初。
在誕生時,模糊的雙眼中一個模糊地身影。
毫無疑問,擁有著一頭紅髮的人類少女抱著“自己”。
但是“自己”的視線很快就被拉遠了。
她在苦求什麼,想要奪回“自己”。
然後,她被殺了。
“那麼,來認識一下自己吧。”
棲子用水汽——可能混雜了鮮血,在這面由水和血混合的鮮紅之鏡面前,照亮了“惡鬼”的面容。
在發現自己和人類擁有相同的面容,在發現自己其實是人類——在相信這一點的時候,原本以為自己是化鼠的“惡鬼”身體的愧死機制就發動了。
死於基因的惡鬼在死之前,終於恢復了人類之身。
“可喜可賀……”棲子嘆了口氣,“才怪勒。”
後面大概是大清洗了。
雖然被當做醫院倖存者的英雄得到了大量的歡呼,但是因為畢竟是殺死了一個“人”,所以還是走了個被審判的過場。
不過說是審判,倒不如說是讓人稍微了解到了棲子的思考迴路。
她甚至在席上見到在前幾天得知自己幼時的兩位好友的死訊、就在會議現場痛哭流涕到連路也不能走的渡邊早季。
“那麼,”朝比奈富子女士的眼神溫柔的不可思議,“請告訴我們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嗎?”
“好。”
然後棲子張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十年前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富子女士繼續讓她講下去。
“願聞其詳。”
“十年前,秋月真理亞和伊東守失蹤後,我就以‘他們兩個人會生下孩子,這個孩子一旦到了能夠招來祝靈的年紀,就會被化鼠利用’為前提考慮最壞的結果。”
“那麼化鼠會怎麼做呢?”
她在講述自己的邏輯。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天神聖主——將自己代入化鼠的邏輯。
代入一個密謀反叛的邏輯之中。
“最壞的結果,就是大肆破壞小町。自然,化鼠的目的就是要殺死人類。”
“如果我是想要推翻人類統治的化鼠,我會怎麼做呢?”
“答案很簡單,徹底利用那兩個蠢貨的孩子。”
渡邊早季在一旁的席位上開口:“他們不是蠢貨。”
朝比奈棲子從諫如流的改了口:“兩個過於天真的笨蛋。”
早季依然忍不住的想要維護自己的友人:“不是!”
“感情用事是不行的。”棲子看著渡邊早季的眼神就像是在對待路邊的石頭一樣,“他們兩個沒有做最壞的打算,結果就是被徹底的利用。過於小瞧化鼠的結果……他們事實上也確實沒能活多久不是嗎?”
陳述事實。
這是比起謾罵來說,更加強而有效的“惡意”。
“那麼,請繼續說下去。”
“所以如何讓體內的愧死機制失效……成為惡鬼呢?答案很簡單,愧死機制不會那麼輕易地失效。不過要是真的那麼巧的話,我也沒話可說。”也就是一個慨然赴死罷了。
“沒話可說”這一點觸動了鏑木肆星的神經。
所以她才會隔幾年就住進醫院。
因為醫院是一定會被攻下的據點。
她沒有將戰爭會在夏天展開這個想法講出來!
明明她已經推測出來了,卻沒有告訴任何人!
想到這裡,鏑木肆星閉上了雙眼。
他的雙手藏在袖中,握緊,鬆開,幾次之後,他頹然的鬆開了手。
‘要是他更強一點,是不是棲子就不會一個人背負起這些事情了呢?’
然而就算是僥倖活下來的日野光風也不得不承認,朝比奈棲子太淡定了。
她的想法也太負面了。
“只要造就一個沒有鏡子,或者說,沒有能夠看到自己樣子的機會,讓那個孩子以為自己是化鼠就行了。不是很簡單嗎?只要認為自己是化鼠,化鼠才是自己同類的話,那麼人類就是敵人。所以他才會這樣。”
“你是怎麼……殺掉那個惡鬼的呢?”
“不,我要先說明一點。”朝比奈棲子在這種地方卻有著奇怪的堅持,“我堅持那個孩子是人類。最起碼,在最後的時刻,他確實是承認了自己是人類的身份。最起碼,他是以‘自己是人類這一認知’死去的。”
“怎麼做到的?”
“我追溯了他的記憶。”
當朝比奈棲子說出這句話時,席上傳來了一陣驚呼。
進行記憶修改這種精神方面的操作,一向都是日野光風的專長領域。
然而精細作業到如同朝比奈棲子這樣,“我將他的記憶一直追溯到了誕生的時候,他想起來自己見到過被母親秋月真理亞生下來,秋月真理亞被化鼠在自己的眼前殺死的記憶。我又做了水鏡……”
席上又傳來了一陣驚呼,水鏡也是有著相當難度的咒力使用的技能之一。
這是在完人學校時期就被公認的常識。
“讓他見到了自己的樣子。”
“所以他確信了自己是人類嗎?”
“對。”
一旦確認自己是人類。
那麼愧死機制就會發動。
殺人的愧疚感——
會殺了他。
換言之。
“這是只能出現一次的狀況。”
富子女士點了點頭。
“那麼,因為擅自造成了咒力干涉的現象,與殺死惡鬼的功績相抵消,本席給予‘在自家禁閉十天’的處分。禁閉時間從次日起開始執行。”
富子女士又環顧四周,詢問了一下他人的意見。
“請問大家是否還有異議?”
當然沒有。
甚至有很多人都在憤憤不平,英雄非但沒有獎賞,反倒是給了這麼一個處罰。
不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所以朝比奈棲子也領受了這個提案。
在散庭時,日野光風在門口追上了朝比奈棲子。
“你的思考方式也太消極了。”
“沒辦法啊。”
她笑了起來。
在陽光下,她的笑容讓人完全想不到這個人能因為一個“最壞的打算”,就能將很多人無法想像的“惡”不斷地推論下去。
“因為我人生中發生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他嘛。”
她所指的,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鏑木肆星。
日野光風連忙說著“呀哈哈哈……那我就不打擾啦”,腳底抹油的跑掉了。
鏑木肆星先開了口:“我們回家吧。玉衡可是被你給嚇死了。”
與他並肩而行的“欸,是這樣嗎?”
“對。還有,陽子也是,她……”
兩個人都沒談起在化鼠宣戰的一開始,就死於非命的鳥飼宏美。
多可惜啊。
多可憐啊。
作為友人,也只能悼念。
然後,必須要走下去。
至於接下去對挑起這場戰爭的化鼠的審判,在家關禁閉的朝比奈棲子完美的錯過了這次審判。
第172章 TRUE-ENDING
澤越止以為說服國常路大覺會很困難呢,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非常慡快的答應了自己的提案。
【“我還真是超驚訝的。”】
她一臉震驚的對著丘比講著只能和它說的話。
【“無色之王也就算了……但那個可是黃金之王哦,黃金之王!這個國家的幕後boss!居然同意的那麼快!”】
真是萬萬沒想到。
三輪一言這傢伙可是所有的王裡面最好說話的一個。
可惜這傢伙基本上沒有行動能力了。
如果不是因為就算他登場也沒用處了,澤越止哪怕是虐待病患也要將他從床上拖起來。
所以比起當個不同情病人的大壞蛋,她還是不太習慣得到一個“會憐憫即將死去之人”的設定我家大叔每天都在自閉。
沒想到黃金之王也會答應了。
“就我們兩個人啊。”
澤越止摸著下巴,看著即將死去卻還能行動的黃金之王。
國常路大覺。
活了幾十年的老頭子。
怎麼還不死。
對他滿腹怨氣。
然而。
然而。
然而卻相當尊敬他。
無論是遙不可及的火星一期和未來的二期工程,還是將德勒斯登石板泄露的能量抑制在關東地區。
哪怕背負起國家會破產的命運,也要趕上這一趟東風。
這就是國常路大覺。
這就是黃金之王。
他壓制住德勒斯登石板的力量。
讓石板選中的王權者——王,以及非王的超能力者——權外者。
全部都變成了關東地區限定。
就像是什麼賣不出去的商品為了傾銷庫存就在包裝上貼了個地區限定的標籤。
將石板的超能力變成了廉價販賣的地區限定產品。
“會遺憾嗎?”
威嚴而又低沉的聲音。
蒼老而不衰變的身軀。
這個男人真的很了不起。
獨自一人背負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重壓,獨自一人背負起了德勒斯登石板與國家的命運幾十年。
被這種人追問是否會遺憾,就算是澤越止也會稍微老實回答:“不,本來超能力就不是我的風格。我是知性文藝類型的。”
最後那句發言沒有必要。
可畢竟只看前一句話,就會以為她的人設發生了什麼變更。
“既然你還要這麼說……”
沒人知道澤越止和國常路大覺談了什麼。
唯一的旁觀者,只有身為阿克夏記錄的使者,擔當起“觀測”者一職的丘比在場。
r。
孵化者。
堅韌的耐心。
足夠的時間。
無限制的復活。
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找尋一個能夠讓宇宙維持下去的方法。
就是這麼一個怪物。
啊,這種怪物還是一個種族。
……噫。
這個世界的時間太過寬廣,以至於人類所擁有的時間太過渺小。
當兩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在天空之上時,全然無知的非時院的“兔子”們究竟有多震驚,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
黃金之王的那柄劍——
光輝璀璨,威嚴銳利。
綠之王的那柄劍——
率先從天空之上落了下來。
隨後,是那柄黃金之劍墜落於天空。
“不知道兩把劍夠不夠啊……”
澤越止抬頭看著天空。
命懸一線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從天空墜落,與她視線齊平,然後砸在了面前的德勒斯登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