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年邁的學者即便已經被死神扼住了咽喉,也依然要將知識講出口,傳遞給自己的學生。
哪怕他的學生也將命不久矣,這也不會妨礙他傳授知識的做法。
“未曾想到,這片大陸上竟還有人類記得他們二位。”
若是需要表態,那麼澤越止自然願意表態。
在那血紅之日過後,哪怕失去了人類的肉體也固執的陪伴她的兩位青年已經成為了她最重要的家人。
老者向著全身裹在黑袍內的澤越止行了一個學者的禮。
那是對尊貴的南迦帝國的公主殿下的禮儀。
能讓掌握知識的學者彎腰行禮,在這世間除了正教的教皇與新教的牧首之外,再無他人。
任何一位國王,或是領邦的邦主,都無法讓一位掌握著知識密鑰的學者彎下他們的腰。
五百年前,宣布了一項真理的學者瑪娜被綁上火刑架,當做散播謠言者被熊熊烈火焚燒時,這位被摯愛至親的丈夫背叛,被自己的孩子和父母唾棄,被昔日和善的鄰居羞辱咒罵的女人,抬頭高呼“即便你們視而不見,真理依舊存在於哪裡,只要你們不再固執地挺胸直腰看著前方,彎下腰去看一看就存在於哪裡的真理!”
一百年後,正教與新教共同宣布這位瑪娜為千年間最偉大的學者,她所研究的科目在這百年間已經成為了人盡皆知的常識。
而她所留下的那番話,時至今日,依然刻在燒死她的那片廣場中央的某塊地磚上。
學者的身份讓他們只會為了真理而折腰,而身為人的他們,卻會為了象徵著父神在地面的代行者身份的兩位宗教領袖低下頭。
這世間一切,都由父神賜下。
這便是“神之子”亞禮卡嘉所說的箴言。
南迦帝國的貝阿朵莉絲公主殿下,不僅僅是繼承了父神欽點的地上代行者身血緣、代表了一個紀元的榮光,還意味著她也是傳遞了“質疑”和“追求真理”火種的那個魔法紀元的一員。
她當得起這世間任何一位學者的行禮。
學者嘆息的反問:“研究南迦帝國的學者們,何人不知‘神之雙目’的輝煌戰績呢?”
無論是兩人合作殺死一頭正值壯年的遠古巨龍,還是從生命之樹上摘下青春之果,或者是於一晝夜間擊潰數十萬的反叛軍。
這全都是讓任何一位吟遊詩人掛在嘴邊傳頌的恢弘事跡。
澤越止輕聲的回答:“這還真是沒什麼好說的。”
確實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在自己那兩位完全無愧於自己之名的護衛面前,她這位公主殿下根本就已經成為了某種“老是被救”的柔若無辜的女性符號,在這千年之間,男性們牢牢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力圖將女性的權益打入塵埃,將她們踩在腳底,成為自己的附庸。
這些手握重權的男性們不斷的弱化著貝阿朵莉絲公主當年在國民心中的賢明形象,無限制的誇大她的兩位護衛在戰鬥中的重要地位,將她變成了個只能暗自垂淚,等著被救的公主殿下。
這顯然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事到如今,為了提高女性權益的呼聲已經迴響在這片大陸的半空百年之久,可即便是一向是敢為天下先的翡冷翠也不敢碰觸這份呼號,不敢允諾這份迴蕩著無數的血淚和犧牲的悲戚。
澤越止之是看著這一切,記錄下這一切。
她不能干涉這片大陸的變化,只能單純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歸根結底,如果任何東西來得太過輕而易舉,因為沒有一代代付出慘烈的犧牲和不斷爭取的鬥爭,那麼這些輕易就能獲得的東西也會輕易的就消失在了風中。
學者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娜拉朵的劍上,他對自己的弟子們道歉。
“很抱歉,將你們帶入了這個死地。”
“不,老師!這不是您的錯。”
娜拉朵的眼淚從眼眶中落下,她的淚水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死去的同伴所流,還是為了自己的老師留下的研究將無人繼續進行下去而悲痛難忍。
“侮辱尊貴的皇室成員還能留有全屍,甚至未曾禍及家人,你們應該感謝公主殿下的仁慈。”
特蘭西爾的言辭永遠是落後於這個時代。
如今應該是落後了足足千年之久。
“南迦紀元早就過去了千年!你們的國家已經滅亡了千年了!”
娜拉朵的雙手已經因為特蘭西爾身上的煞氣而握不住自己的長劍,她的老師將手放在她的劍身之上,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
可是她卻在劍從自己的手上滾落之前,劍鋒倒轉,將劍插在地上。
一位劍士,絕不能在戰鬥時讓自己的雙手放開自己的愛劍。
即便全無勝算,也不可以。
“即便如此,只要我還存在於世,帝國的榮耀還是有剩下來的。”
涉及這方面的問題,作出回答的人就不再是特蘭西爾,而是澤越止。
她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露出那張絕不會讓人認錯的面容。
如霧般高雅的金髮散落在肩上,碧藍色的清澈雙眸中沒有留下任何的倒影。
“就算只剩下了這麼一點,也足夠了。”
足夠讓你們死在這裡,足夠讓我能在這個號稱世界最危險的伊典娜之森里安然步行,不會有任何的魔獸膽敢靠近的周圍,不會有任何一個精靈對我射出箭矢。
.
.
戰鬥在特蘭西爾的劍光中結束。
宛若浮光掠影般的劍光,頃刻間便取走了這幾條性命。
他在完成了這番根本算不上戰鬥的單方面殺戮後,走向了公主殿下。
“幸不辱命。”
澤越止伸出手,放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騎士頭頂。
我寬恕你犯下的殺人之罪。
任何一條南迦帝國的法官都不能再因殺人罪而審判你。
我免去你身上的血債。
任何一個你所殺之人的親友都不得對你復仇,因為你身上應當被復仇的血債早已經由皇室所赦免。
“啊。”
特蘭西爾的眼中滾落淚水,可當他的淚水落在地上之前,他的身形已經消散在了風中。
他的那柄魔法劍也落在了地上。
澤越止彎下腰,撿起了劍,輕輕一揮長袍的袖子,雙手攏在身前,緩緩的走在了原本需要揮劍的荊棘路上。
荊棘之從向著兩邊退卻,為南迦帝國的亡國公主打開一條供人通行的道路。
當她走過之後,荊棘們便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它們的根移動著將地上的屍體拖入地下,成為培養它們的肥料。
第55章 番外:止大大和班長大人去逛牛郎店(上)
“我對牛郎沒有興趣。”
“就連澤越君都擔心止你會和前幾天新聞上報導的那個OTAKU一樣和PFP的女友結婚了,身為親友我當然要帶你去見見現實的男人到底會多討人喜歡。”
“沒興趣啦。”
“說不定會有你喜歡的類型啦,和我去看看吧。”
這一番對話發生在晚飯開始前。
吃完了晚餐後,澤越止和千之川利家一起吐槽了一番今天的豆腐蒸的真差勁。
“居然連邊都是用刀削掉的,真是太不用心了。”
千之川利家看著自己面前那盤動都沒動一點的豆腐,非常不滿店家對自己的這種輕慢的待遇。
“沒辦法吧,畢竟這家店的賣點是騙外國佬的時髦和風特色吧。”
“也是呢。”
吐槽完了今天的晚餐後,千之川利家給自己的下屬發了條簡訊。
“誰推薦的我這家店的,給我扣一個月的薪水!”
發完簡訊,她伸手一攬,將手上拿著PFP逃跑的澤越止給拖在了身旁。
“那麼,去新宿找牛郎店吧。”
“還真是要去啊?”
剛剛過完成人禮的澤越止非常不滿的將自己的遊戲點了保存鍵。
“我拿了身份證,可不是為了能夠正當買酒或者是去正大光明的逛牛郎店的。”
“去歌舞伎町好好玩一圈吧,反正我很有錢哦。”
“我又不是沒有錢。”
“完全不一樣。”
作為關東第一黑幫大佬,千之川利家可以說是絕不能死的一個人。
她的生命已經重要到命不能由她自己隨便死的程度了。
“從這邊到歌舞伎町的路,再從歌舞伎町的路走出來。這麼短短的幾分鐘價值完全不一樣。”
對千之川利家而言,歌舞伎町就是她的零花錢包。
她是所有的店鋪上交的那些安保金最後到達的地點。
“聽我的,今天好好享受一下現實的男人。”
“我總覺得自己會打開不該打開的大門。”
澤越止一邊說,一邊在千之川利家的注視下將PFP往隨身攜帶的雙肩包里一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走吧走吧。”
“嗯,我看看。”
千之川利家拿出自己的下屬上交的歌舞伎町男公關店的數值介紹表,只是看了看抬頭的那幾家就做出了判斷。
“走吧。就這家好了。”
進店門時,一打開門,就見到一群穿著西裝的男性向著自己鞠躬。
“歡迎來到羅密歐,朱麗葉小姐。”
澤越止有些困擾的皺起了眉:“……該怎麼說呢?”
而千之川利家已經捂著嘴笑了起來。
“啊啊啊,這個氣氛很不錯哦。”
千之川利家轉身往邊上一走,走了兩步便回頭向著澤越止招招手。
“這邊。”
兩人入座後,自然有新人牛郎圍過來先把氣氛炒起來。
“說起來,我們穿得又不是名牌貨,也沒帶什麼有錢的東西,說不定你們掙不到提成哦。”
“大小姐們可是客人哦。男公關店的主旨就是不能讓任何一個客人被冷落。”
澤越止聽到大小姐這個稱呼,第一反應就是忍不住想要將PFP掏出來。
對千之川利家而言,這還真是久違了的稱呼。
“大小姐啊。”
她將這個詞重複了一遍,隨後忍不住的自嘲的笑了笑。
“好些年沒聽過了呢。”
自從她繼承了組織後,就再也沒有被人稱呼為“大小姐”過了。
“啊,對了,給我們看下酒水單吧。”
澤越止看著PFP上的牛郎相關的遊戲,一遍根據著裡面提供的劇情提出了正當的要求。
“不要太勉強買貴的酒。”
“嗯……”
澤越止隨手翻了翻酒水單,看著上面的標價真會讓人覺得錢就只是一串數字而已。
“對了,這裡可以刷卡嗎?”
“可以。”
“那麼……”
澤越止正好看到了有趣的地方。
“真是巧啊。”
酒水單上最貴的就是那“粉色香檳王”。
“吶吶,想看香檳塔嗎?”
“好像很有趣。”
“那麼,”千之川利家將酒水單一合,對著自己身旁的那位牛郎說道,“我要粉色香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