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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

    黑髮的青年得體的點了點頭,而後從一旁取出了酒瓶和兩個酒碟。

    ——這是他和酒吞童子兩個人的份。

    未成年的“藤姬”和小孩子模樣的菖子只有果汁和清水兩個選擇。

    第127章 京都.妖繪卷(四)

    奢華的紅玉舟上坐著三個妖怪外加一個……姑且算是人類的生物。

    在藤姬的注視下,酒吞童子看了看手上的酒碟,想了想,便將這玉般的酒碟遞給了她。

    “喜歡就拿去。”

    “我為什麼要和時平客氣啊?”藤姬有些生氣的拿走了酒碟,然後將它在手上顛倒了一下,“況且,我又不想要這個。”

    阿鴉沉默著往酒碟里倒了果汁,隨後遞到了藤姬的面前。

    看到英俊的黑髮青年遞來的酒碟,藤姬微微低下頭,咬著嘴唇,一臉的不滿。

    女童外表的菖子在一旁安撫:“母親,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  

    “哼。”

    她伸手接過了阿鴉的酒碟,一口將碟中的果汁喝完後,就起身跑到船邊上去看著下方的風景了。

    紅玉舟——這樣身家豐厚如阿鴉這般的大妖怪才能擁有的寶器,就如同飛空艇一樣行駛在天空之上。

    將天空當做大海航行無忌——這等豪奢之事,在遇到綠川的同學們之前,澤越止根本就沒將此事納入自己的人生計劃之內。

    她倒是沒乘過飛空艇,但是直升飛機卻託了同學的福坐過幾次。

    她看著下方的景色,口中讚嘆道:“真是……了不起啊。”

    酒吞童子並不介意自己眼前的藤姬,究竟是恢復了屬於藤姬的記憶,亦或者是藤姬的靈魂占據了這個軀體。

    無論哪一種,他只要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姑娘就是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尋回來的人——

    這就夠了。

    千年時光就為了等到這一天……  

    這等可怕的執念最終化為了“現實”。

    這就是連高天原上的神明都要衡量一番退避三舍的大妖怪所擁有的實力。

    多麼的不可思議啊,明明是被人類所畏懼的大妖怪,卻因為人類而獲得了如此強大的力量。

    與藤姬並肩而立在船邊的時平尋找著話題:“京都在這千年之間,建了許多的建築物。”

    若是說出去必定會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酒吞童子這等可怕的大妖怪,在人類之身的公主殿下面前,卻根本無法掌控話題的走向。

    明明在其他的時候並非如此。

    只要見到她,就能感到心滿意足。

    這不僅僅是他尚為人類少年之時,曾在路旁見到的高貴的公主以扇帶指撥開車簾的瞬間所到的笑容——

    他將那清麗無雙的笑容藏在心底,當做是舉世無雙的寶物珍藏在心裡。

    數年別離之後再相見,他在明白“愛”為何物的同時,也在之後的一度失去之刻理解了何為“神魂顛倒”。  

    到底是哪裡讓他如此的迷戀不舍呢?

    在千年的等待中,自囚於鐵之城內的大妖怪也在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

    究竟那藤原家的公主殿下,到底有哪兒值得他人類之身時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成了妖怪更是使得他一日不見便坐立不安神魂顛倒?

    若是說那無雙的容姿……在這世間之中,在大妖怪的眼中,確實是沒有比藤姬更加美麗的女性了。

    若說性格……哪怕是貴族公主的矜持與那一身的嬌氣,在他看來也是再可愛不過的了。

    她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那麼的可愛可親,又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無論是人時還是妖怪之時,藤姬永遠都是那樣的高不可攀。

    而他倆人身上所流的血……天照大神曾經給予的嘲諷與她所揭露的真相,都是酒吞童子恨不得回到過去,捂住藤姬的耳朵不讓她知道的事情。

    “我啊,很開心吶。”

    藤姬轉過頭來,看著身旁的青年。  

    她長長的黑髮散在夜風之中,有一些發梢則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擅長尋找話題。若是一直不言不語,哪怕再如何端莊的姿態都會被人評說是‘愚笨’。”

    她的雙手攀附上青年的身體,那柔軟纖細的肢體,白皙的肌膚在月色的映襯下宛若無暇的白玉。

    藤姬仰著頭,看著酒吞童子,半合起的雙眸中含著無限的深情。

    “我好開心啊,哪怕不用說話,時平也不會介意。”

    “!”

    青年的大腦早就化作了一團漿糊,僅剩的理智只能模模糊糊的思考著“這就是平安京的貴族所教導的說話方式嗎?”

    明明在藤姬生前,他就應該習慣了這種說法的。

    “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唇角所綻放的笑容讓那片月色都黯然無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她的口中輕輕吟誦起唐國的詩句,唐國的詩是所有平安京的貴族們的必修課,他們以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為豪,以能看得到漢字所書寫的篇章為基本課。

    若非因為藤姬的緣故,身份卑微的山民出身的酒吞童子,根本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可千年的時光,足夠讓他成為留存平安京那最後一點的風流優雅的載體。

    他自然能聽得懂藤姬所說的詩。

    自然而然的,他伸手將藤姬攬在了懷中,在她的耳畔輕聲將詩接了下去。“美人如花隔雲端……”

    而藤姬則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將後面的那些詩句念了下去。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這是唐國的詩仙李白所寫的《長相思》。

    “我自因君魂顛倒……”

    藤姬的話宛若世間上最佳的靈丹妙藥,能夠將酒吞童子因那“生死不得見”所積攢的千年悲憤盡數撫平。  

    “我好想你。”

    這或許是酒吞童子所能講出的最極限的甜言蜜語。

    至於藤姬……她的心中只是想——

    啊,姑且算是保住命了。

    .

    .

    粉白色的貓獸卻長著一雙長長的耳朵,那耳朵上還分別環繞著一個金色的環。

    這就是花開院家的陰陽師——所見到的“怪物”的真身。

    “酒吞童子從鐵之城出來了。”

    它盯著那白髮的青年。

    “這個世間之上,只有一人能夠斬殺那個妖怪。”

    那位陰陽師反倒是好笑問它:“莫非,你想說是我嗎?”

    “不,你可做不到。”

    丘比斬釘截鐵的回答聽上去比起尋求幫助倒更像是來找茬的。  

    “哪怕是你們家那名驚才絕艷的十三代花開院秀元也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哪怕是現存的安倍家的人也做不到。”

    “那麼,那是誰?”

    丘比給出的答案與澤越止所想的如出一轍。

    “安倍晴明。”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若非已經親眼見識過了丘比是個怎麼也殺不死……不,倒不如說,它是個哪怕殺死了無數次,也會再次出現在這兒的“怪物”。

    已經不能算是妖怪的水平了。

    “不,不是開玩笑。”

    丘比一甩尾巴,跳上了陰陽師的肩膀。

    “走吧,花開院秋房,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

    “你想做什麼?”  

    “去把安倍晴明的屍骨挖出來。”

    “你難道認為,我能走到安倍家去,告訴他們,對不起我想挖你們家先祖安倍晴明的屍骨,所以請將他埋骨的地點告訴我……這就能做到嗎?”

    “不,很近的地方。而且,這是安倍家不知道的地方。”

    “你……”

    丘比那雙紅彤彤的眼睛盯著花開院秋房。

    “你的心中駐著魔物,如果不根除的話會遭致大禍。去找安倍晴明……他一定能給你解決這個問題。”

    不僅僅是無限再生,而且還在自己的面前展現了可怕的力量。

    花開院秋房被徹底的說服了。

    他的肩上站著那隻粉白色的“可愛”妖怪,可無論是哪位陰陽師,都無法看得見它。

    若非是它想要做到,怕是誰也見不到它。

    .  

    .

    那邊丘比拐騙了花開院家的陰陽師去挖墳,這邊廂澤越止已經拉著酒吞童子的手,開開心心的走在了參觀京都名勝古蹟的道路上。

    酒吞童子甚至掏錢給她在刀劍鋪裡頭買了把通體白色的太刀——作為京都旅遊的紀念品。

    售價十八萬九千元,含稅價。

    藤姬只是把玩了一下這柄刀,就將它扔到了酒吞童子的懷裡,而後拉著人家的手向著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阿鴉和菖子則作為陪同者跟著玩性極高的藤姬後頭,將他們倆早就看過無數遍的京都再玩一次。

    .

    .

    花開院秋房根本沒想到,丘比指點他所到的安倍晴明的埋骨之地,居然是個荒郊野嶺。

    而且還是懸崖下面!

    “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這個地方,能夠見到藤姬。”

    丘比的回答讓花開院秋房……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事情。  

    丘比的耳朵指向了一側,在那個方向——“那是鐵之城的方向。”

    “鐵之城……酒吞童子!”

    “是的。”

    丘比點了點頭。

    “當年,酒吞童子搶走了藤原家的藤姬,那是安倍晴明與其師賀茂忠行所負責照顧的公主殿下——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美人。”

    “我不想知道她長什麼樣……”

    況且,難道還有什麼狗血劇嗎?

    他根本不想知道如此強大的陰陽師和那可怕的大妖怪為了一個公主開修羅場的故事啊!

    “為了之後,能讓你一眼認出誰是藤姬,必須要知道這件事情。”

    “哈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人就是藤姬。”  

    而後,丘比跳到了被秋房挖開的土坑上面,歪了歪頭。

    “安倍晴明,回來吧。”

    它只是輕飄飄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其效力卻堪比那傳說中的神藥返魂香。

    不,比返魂香的效果更好。

    土塊紛紛落下,從土地深淵的黑洞中,走出來了一名頭戴烏帽,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

    那是一名可用清雋端麗形容的美男子。

    這名美男子看著發怔的花開院秋房,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他像是什麼都知道了。

    而後,幾乎是在剎那之間,男子的手上握著刀柄,而刀身已經捅穿了花開院秋房的心臟。

    刀尖上,一個黑色的肉塊微微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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