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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磚塊上不知何時蔓延開的青苔綠意漸濃,陳舊的老式筒子樓下坐著幾個說笑逗趣的老頭老太。
他們腳邊圍著兩條小土狗在追逐玩鬧,再遠處還能看見一隻白貓優哉游哉地趴在樓頂的瓦塊上安然酣睡。
海州市的老城區竟如此靜謐祥和。
「你在找誰?」
看到柳螢在樓下徘徊猶豫,一聲音便從方才那些坐在石凳上的老人群中傳來。
一個身穿深色連衣裙的老太太慈祥地看著柳螢,衝著她招招手:「閨女,我們看你在那兒轉了好幾圈了,是不是找誰呢?」
被麻雀瞎指揮繞了半天路的柳螢如釋重負,不好意思開口道:「奶奶你好,你們這條街之前是不是開了家麵館?叫陳記牛肉麵的?」
聽到柳螢的問話後,老人也愣了愣,試探著問道:「你是……」
柳螢連忙答道:「我是陳秋賢的小學同學,想過來看看他。」
她不得不撒了個謊。那個叫陳秋賢的男孩子正是陳記牛肉麵老闆家的獨生子,也是柳螢在長任醫院認識的一個同齡人。
他比柳螢早進長任醫院兩年,在柳螢剛進醫院兩個月後就出院了,後來一直都沒見他再回來,想來是已經擺脫掉長任醫院的陰影,正常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吧。
在醫院那會兒,有次與柳螢一起吃醫院的面時他曾提了一句自家的牛肉麵比醫院的好吃一萬倍。還笑著邀請柳螢到時候出院了去嘗嘗。
只不過柳螢按著記憶中他提過的老城區繞了一大圈,也沒有他說的那家「陳記牛肉麵」。看這片老街舊樓的樣子也不像是經歷過拆遷……
「你是說陳秋賢啊?」
提到這個名字後,老太老頭們互相問了句確認自己沒記錯,雜七雜八地開始將消息吐露給柳螢聽:「我記得他好像是生病了,被他爸媽送去治病了吧?」
難道是當時出了院就沒有回來了,而是搬走了?柳螢連忙追問道:「可是我記得他在兩年前就出院了啊,是不是搬家了?」
那個穿著裙子的老太太搖搖頭,不緊不慢地回答柳螢的問題:「不是搬家了,他們家把門面和房子都賣了,好像是半年前他們家的陳秋賢又犯病了,只好再送回去治病,也不知道這次要多久才能好。說來也奇怪,他們家兒子成績也挺好的,長得也高高壯壯的,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那麼嚴重,要賣房來治……」
柳螢聽到陳秋賢再次被送到長任醫院的消息後已然變得渾身冰涼。
那個老太太說的沒錯,陳秋賢是個品行兼優的男生,跟父母的關係也正常,身心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他被送入長任醫院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同性戀,而這件事無意間被他父母發現了。
他們堅信把兒子送去長任醫院就可以「糾正」兒子的性向,所以某日謊稱帶兒子去醫院看望一位遠親,把陳秋賢騙進了長任醫院。
他在醫院裡待了兩年的時間,柳螢這次來找他,除去跟他比較熟悉一些算得上朋友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清楚長任醫院的更多罪證。
柳螢是來幫傅洲寒尋找曝光醫院的證據的。
不過這次終是無功而返,陳秋賢又被抓進去了。
*
傅洲寒跟柳螢私下保持著聯繫,自從那晚試探著問了柳螢是否能聽懂狗叫被她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後,他便再也不提這方面的問題,只專注於調查長任醫院的事。
等公交車的時候柳螢把陳秋賢的事情跟傅洲寒簡單地提了提,後者只簡單地回復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說話。
公交車慢悠悠地從街角駛來停在她跟前,柳螢望了一眼,原本都準備邁上去的步子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擠不進去,周末這車也太擠了吧?她都親眼看見有個男生被擠得臉貼在車玻璃上了。
嘆口氣站回站台繼續等下一班車,樹梢被風吹得動了動,漏出大片刺眼陽光,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擋——
手再放下來的時候,一個穿著淺色T恤和牛仔褲的少年傾身趴在山地車把手上,腦袋歪著正盯著自己。
這姿勢與他先前看柳螢寫數學題時一模一樣。
「來吧,小爺給你福利做你的司機。」
傅漣直起身子嘴角一翹,拍了拍山地車的后座:「你一個人的專屬座位。」
他沒說自己知道柳螢和傅洲寒之間的事不放心,騎著單車跟了一路跟到了這兒偷偷等著她。
也沒告訴柳螢跟在慢吞吞堵車的公交車後面被尾氣熏是真的挺難受。
更沒說自己騎著山地車橫跨兩個區腿都酸疼了。
這十多歲的少年只是精神滿滿地衝著柳螢招招手:「快點啦,前面還在堵車,這邊又沒有地鐵線路,只有我的單車能順利送你回家哦。」
坐在傅漣的單車上果真超過了剛才那輛載得滿滿的公車,後者被堵著一分鐘挪一段路,很是痛苦。
傅漣腳下一蹬,載著柳螢行在非機動車道上,風呼嘯著從柳螢的臉頰吹過,穿過老街路邊時飄來陣陣清淡的桂花香,把午後的悶悶都驅散許多。
「你怎麼都不問我過來做什麼?」
在後面坐著的柳螢小心地拽住了傅漣的T恤衣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傅漣問話,只能自己開了口。
傅漣毫不在意地回答:「因為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