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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慧還不放心,又反反覆覆叮囑了她,讓她萬萬不可去,封氏皺著臉一一應了,二人這才相安。
如此過了半月,程默慧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衛大夫抽空下了趟山,封氏也回了趟靜寧看了看丈夫。
誰知到了家中,卻見程思勵滿面紅光,拿了和大紅灑金貼過來,笑容滿面地跟她道:“誰說我程思勵的女兒嫁不好了?你看看,這便有青年才俊上門來了。”
封氏既驚又喜,結果他手裡的灑金貼,打開一看,倒抽一口氣:“這……這……”
“這什麼?”程思勵哈哈大笑:“這個衛大夫我早就覺得好了,又給慧兒診了一場病,此番請了修先生上門,定是看中慧兒的脾性了。修先生還勸過他,說咱們家招贅,那孩子雖不願入贅,卻誠意求娶,先生這才試著上門來的。這般好的兒郎,我豈有朝外推的道理。哈哈哈,怎麼樣?你可滿意?”
封氏激動地熱淚盈眶,連聲念佛,只說:“我早就看著他二人有意了,這下好了,我這心頭這塊石頭可放下了……”
她說著哭了起來,這喜極而泣地模樣,又惹得程思勵笑。程思勵掏了手絹給妻子拭淚:“這可是喜事,不能哭了!”
封氏面上收了淚,心裡又湧出別的思慮:“可是老爺,妾身也沒為您生下子嗣,難道還真讓澤兒那孩子肩挑兩房?”
程默澤是於小靈大舅程思勉的獨子。木香胡同程氏一枝從原宗族分了出來,雖則子孫得用,官居高位,可架不住子嗣稀薄。
南程如今已經兩代單傳了,北程也只程思勉有一個兒子。便是程思勵想在本宗的侄子中挑一個過繼,也沒有人選,如此,只能讓程默澤肩挑兩房,娶兩房妻室。
“還是為老爺納一房妾室吧。”封氏低落道,趁著程思勵還年富力強,這委實是個可行的辦法。
誰知程思勵卻是板了臉:“若是要納妾,早也就納了,何苦等到此時?你別擔心,凡事自有定數,順其自然便是了。”
封氏心裡又酸又甜,點頭應了,此事按下不提。
得了這樣大好的消息,封氏第二日就返回了扶搖山莊。
幾個孩子剛下了學堂,程默慧因著生病,已是好久未曾與眾人一道進學了,此時下課了,面上倒出了薄薄的一層虛汗。
封氏剛進門正好瞧見,連忙上來扶著女兒回去,拿了帕子給她拭汗,想起丈夫與自己說的事,禁不住心頭雀躍,脫口就道:“衛大夫上門求親了,你爹爹答應了!”
程默慧聞言,腳步一頓,當即愣在了當場,面上一陣不可思議:“娘……這……”
她愣了神,又咬了唇,封氏看著又想笑又心疼,剛想說一句什麼,就見她面色一陣青白。
“慧兒?”封氏一驚。
程默慧猛地轉頭,緊緊盯著封氏道:“娘,是不是您去找得他?!”
“哪有?是他自家求上門來的!”
“果真不是您?!”程默慧不信,又問。
“你這孩子,娘還騙你不成?是他找了修先生上門求親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封氏解釋道。
程默慧鬆了一口氣,母親不善說謊,她此番說辭,並非虛言。
程默慧又將母親說來的消息想了一遍,她怎麼也想不到,衛大夫居然向父親提親,還是正經地提親,而父親卻已經答應了。
背後似有溫柔的手輕輕撫摸過,她想起那些日子自己那般赤裸地在他面前,他輕聲細語,他指尖微涼……程默慧止不住心頭微微顫動,耳朵也漸漸燒了起來。
一陣清風撫過,帶來一絲涼意,讓程默慧略微清醒了些。她忽的皺起了眉頭,呼吸急促起來。
他會不會,正是因為看了自己的身子,壞了自己的貞潔,才下定決心要娶她的呢?
會不會,他也並非自願?
正巧後院有搗藥的聲音想起,程默意一陣心悸,愣了一下,忽的邁開步子,追著那聲音跑了過去。
☆、第一零一章 冬蟲糙
彼時,衛玥剛結束搗藥,將藥罐里的糙藥包起來,又拆開了前幾日下山時,碰巧買到的,西北行商手裡的冬蟲糙,一根根鑑別起來。
這些冬蟲糙都是從甘肅那邊採回來,往中原去賣的,他看著這些蟲糙不乏有些色澤黃亮、體態豐滿肥大的上品,價格還頗為低廉,便出手買了不少。
冬蟲夏糙甘平保肺,益腎,補精髓,止血化痰,最適宜程默慧不過。衛玥撿了一個細細看著,想起她微蜷的黑髮,溫柔的面龐,嘴角不由翹了起來。
昨日修先生回來與他回話,說程大人很滿意這門親事,他激動的一夜幾乎未曾合眼。
從半月前,他不經意聽到程默意和於小靈的對話,第二日便寫了封家書,讓人快馬傳回山。西老家,父母也很快就回了信,說十分贊同,畢竟女兒年紀也大了,總不好做那喪婦長女,缺了教養。
木香胡同程氏是什麼樣的門楣,說句實在的,他也算是高攀了,何況還是續弦。
可他愛慕那人當斷則斷的果決,不卑不亢的堅強,輕言細語的溫柔,強做鎮定的羞澀……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子一樣,一顆心炙熱地似夏日裡的太陽,他管不了自己的心,只能遵從自己的意願,因為他,也懂得那人的心思……
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在耳畔響起,衛玥轉頭看去,正瞧見程默慧衣裙翻飛,滿臉焦急地跑了過來。
衛玥有些驚奇,連忙站起身來迎她,直直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他這話把程默慧問愣了,竟將剛才想了一路的話,盡數忘了,此時看著衛玥目光焦急地看著她,倒不是說什麼好了。
她不說話,倒把衛玥嚇了一跳,他強迫自己鎮定了一息,才又問她道:“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了?”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說什麼話語,都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他是個好大夫,而自己或許不過是他千萬病人中的一個罷了,他要娶自己,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壞了貞潔。
“我不想逼迫你,”她悲傷著開口道:“你救我性命,我已經很感激了,你真的不必如此。”
她面容淒婉,指尖有些發抖,卻一直強做鎮定,低頭看著地上散落的藥末,不敢抬頭來身前的人。
衛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知她素來最替旁人著想,寧願自己委屈受罪,也不願旁人不好了去。她此時一心為自己,即便擔心害怕,也要將話說明白,更讓他心裡感動又心疼。
“可是姑娘看不上我?嫌我年長姑娘八歲,年紀大了?”他輕笑著問道。
程默慧大驚失色,連聲說不是,急急忙忙抬起頭來,正撞進他一雙含笑的眼眸中。
程默慧有些凌亂,腦子不復清明,混混沌沌地看著他,見他嘴唇一張一合道:“即是姑娘不嫌棄我,緣何過來拒絕與我?”
他說著,見程默慧還有些混沌,正了臉色,認真道:“衛某愛慕姑娘人才品格,已是向令尊提了親,令尊已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