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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橘高喊了一聲:“姑娘來了。”
看熱鬧的人一聽,一鬨而散。
不過半夏和逢春卻沒聽見,兩人吵嚷著,拉扯著。
“走吧,走吧。夫人金口玉言,沒有收回的道理。”逢春喊著他,聲音尖銳地刺耳,髮髻鬆散地被雨水衝下,緊貼著慘白的臉頰。
她手下越發使力地拉著半夏,試圖將他拉起來。
可半夏紋絲不動,就在於小靈以為他就這樣一直木然地跪下去的時候,卻見他忽地轉過身來,對著逢春。
“你這哪裡是拉我?你這是在推我!將我推到旁人身邊!你難道就不在意?”
半夏的怒吼好似驚雷在天空中炸開,把逢春驚地一個踉蹌,她往後退了半步。
“呵!”她忽然笑了一聲,笑容和往日一般柔美:“你終於明白了,我就是不在意你!昨兒二太太問我,我還道,就把我放回程家去吧,我表哥還等著我呢!
你聽懂了嗎?!”
雨幕里忽的爆發出一陣笑聲,半夏緊盯著逢春,一字一頓道:“我一個字都不信!”
他說完,又回過身去,朝著正院的大門,砰砰砰地叩起頭來,嘴裡高喊著:“請夫人收回成命!”
季婆子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一隻手拍打著半夏,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二人註定沒緣,你還要為她送了命嗎?!你這個孽障……”
這一幕幕看得於小靈鼻頭酸澀,而一旁的冰荔和暖橘,已是淚流滿面了。
她正嘆息著,要回去找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將半夏架回去,就見魏嬤嬤已是帶了人過來了。
“快去,將半夏拉走!”魏嬤嬤沒瞧見於小靈主僕三人,直接便朝身後幾個婆子發了話。
可那幾個婆子還沒到半夏身前,就見正院的門突然開了,廖氏沉著一張臉走了出來,身後跟著面無表情的幽客。
一眾人等再不好動手動腳,紛紛朝廖氏行禮。
“夫人,請收回成命!”半夏忽的又喊了起來。這一次,一個音都沒錯地落進了廖氏的耳朵里。
廖氏的臉越發陰沉了,比嘩啦啦下著瓢潑大雨的天還沉上兩分。
“半夏,”她開口道:“幽客是我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嫁給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是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讓你折辱她?!”
她一口氣說完,有些氣喘,幽客忙拉了她,道:“夫人,算了吧。”
“如何能算了?”廖氏忽的提了聲音,來過幽客的手道:“好孩子,我定不讓你受這個氣!”
她說完,不等幽客多言語,又瞪著半夏道:“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你好好想明白,是娶了幽客,還是受下六十大板?!”
“六十大板”四個字一出,在場的眾人都倒抽一口冷氣。等閒人四五十板子,就已經命懸一線了,六十板子,那不是要了半夏的命嗎?!
季婆子一聽,差點閉過氣去,沒等廖氏離開,又去撕扯半夏:“你快答應夫人,答應夫人呀!”
廖氏無意在聽他們糾纏,冷冷地哼了一聲,甩了衣袖,拉著幽客走了。
樹叢中,於小靈看見了幽客回頭那一息,充滿希冀的眼神。
☆、第五十八章 黑漆門
廖氏離開了,正院的門又吱吱呀呀地關了起來,聲音混雜在傾盆大雨里,古怪而又無情,倏忽消失不見了。
就在大門緊閉前的一息,於小靈瞧見了瓶兒那張偷窺的小臉,皺著眉頭,一臉愁苦。
忽的有一縷思緒浮上心頭,於小靈拉了暖橘的衣襟:“姐姐幫我把瓶兒叫過來吧。”
暖橘很是意外,卻也沒說什麼,應聲去了。
很快,正院的大門便開了個fèng,瓶兒從門fèng里閃了出來。
她很意外,不知道這位二姑娘又有何事,這個當口還拉了自己問話。不過她再是疑問,到了於小靈面前,也是不敢提及的。
“二姑娘。”她小心地朝於小靈行了禮,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二姑娘一臉肅穆,站在油紙傘下,眉目清冷。
於小靈看了看她,問道:“我記得你幫幽客姐姐給她表姐夫送過東西?就那一回麼?”
瓶兒不意她問起這個,有些恍惚,想了想,不敢隱瞞,說道:“也有兩三回了。自從伍管事的娘子,也就是幽客姐姐的表姐沒了之後,幽客姐姐便差奴婢給伍管事送了幾回東西。”
她說著,好似怕於小靈懷疑她們夾帶私物,連忙道:“姑娘明鑑,都是衣裳鞋子,再沒旁的東西!”
衣裳鞋子?幽客給她鰥居的表姐夫送這些?
於小靈沒有言語,只聽冰荔突然問道:“你說的可是從前跟在二爺身邊的伍管事?”
瓶兒連忙點頭:“正是,正是。”
冰荔得了回復,臉色頗有些古怪,於小靈見了,忽然眼中一亮,伸手拉了冰荔:“姐姐可是想到什麼?”
冰荔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雖不過八歲,卻事事有主意,從不讓旁人牽著鼻子走。
她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子,貼著於小靈耳朵道:“奴婢之前又聽院裡的婆子嚼舌根……說……說幽客姐姐鍾意伍管事,兩家也有這個意思,想讓幽客姐姐給伍管事做續弦……”
“那夫人為何還與她指了半夏?!”於小靈驚疑道。
“這……許是幽客姐姐未曾提及,夫人並不知曉吧。”
於小靈簡直不能更氣。廖氏就沒有一回有譜的時候,她以為的一樁“好事”,竟一下子掐斷兩段姻緣!
可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地步,廖氏下不了台,又該如何收場?
於小靈看著禁閉的黑漆大門,不由撫了額。
魏嬤嬤和半夏的娘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著他,雨越下越大了,不僅如此,還颳起一陣陰風,將滿天的冷雨,狠狠地拍在眾人臉上。
於小靈拿出帕子擦了擦臉上吹來的雨絲,轉頭對冰荔道:“冰荔姐姐,你把此事跟魏嬤嬤說一說吧,嬤嬤許是有辦法的。”
她說完,拉了暖橘:“我們去爹爹那裡。”
半夏的事,終究繞不開於清楊,何況那位伍管事,還是他從前的隨從。
明歲今時,又到了三年一回的春闈,如今又值於清楊的緊要關頭,等閒事體,實不該擾了他。可今日之事,忒般棘手,弄不好的話,怕是連帶著程氏在廖氏哪裡,也沒有好果子吃。
約莫似半夏就快放出去當管事了,因而也提拔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上來,打點於清楊的事體。
那小廝名叫厚朴,見於小靈來了,有些驚訝,連忙上來行禮:“二姑娘怎麼來了?”
“我爹爹在做什麼?”於小靈看了一眼書房,問道。
“回姑娘,二爺在練字……”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於清楊清越的聲音傳了出來:“靈兒來了?進來吧。”
於小靈抖了抖身上的濕氣,抬腳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