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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小靈正在茶房的小泥爐上烤手,瞧見程默意快步進來,好奇問道:“怎麼樣了?”
誰知程默意直奔那鹽罐子就去了,順口答道:“鹽放少了,他根本沒嘗出來,待我在給他添半碗鹽!”
她說的豪情壯志,手下也毫不留情,拎了那鹽罐子,撲拉一下倒了一大片進去,連於小靈都道:“你倒的這些,夠灶上一天用的了!”
程默意根本不管那些,又找了根筷子攪了兩下,稍微加了點水,風風火火地走了。
姜從清見她這麼快去而復返,心裡美滋滋的,這邊程默意拱手給他把茶遞過來,都不用程默意開口,姜從清就連忙雙手接過來。
好似似的,姜從清道了句“貴府的茶真好喝”,就掀開杯蓋,淺淺吹了一口,還當著程默意的面,大口喝了下去。
程默意這邊十分緊張,見他毫不猶豫地喝了,更捨不得走,他咽了這口鹹水的古怪模樣。
可誰知,全都算錯了。
姜從清哪裡想到自己大口喝了一口濃鹹水,喉頭反意瞬間上涌,一口水沒咽下去,只聽“噗”地一聲,竟全然噴了出來。
好巧不巧地,程默意還站在他身旁等著看笑話,他這一口水,一點兒沒落地,全噴到了程默意的身上,甚至還有些許水珠,飄飛了起來,灑到了程默意紅彤彤的臉上。
“啊!”程默意突然尖聲大叫,腳下也跳了起來,連忙拿了袖子去擦臉,可右手袖子上,茶水更多,反而越擦,面龐越覺得濕。
姜從清簡直驚呆了,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起來。
程默意見他抬頭哈哈大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個箭步上前,緊接著兩隻粉拳就落到了姜從清臉上。
早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於霽,這會兒又被程默意的拳頭拉了回來,三步並作兩步,連忙上前就要拉開程默意。
此時姜從清已是挨了她好幾拳,小姑娘家沒什麼力氣,姜從清又會躲閃,根本也沒傷到分毫,嘴裡還道:“我還以為你給我換了杯沒放鹽的,誰知你竟又加了鹽,實在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啊!”
他邊說還邊笑,於霽又上來拉了程默意:“表妹,表妹,不能打人……”
程默意氣紅了眼,不知怎地,鼻頭一酸,兩滴熱淚竟落了下來,正好砸到姜從清手上。
姜從清嚇了一跳:“你……你怎地還哭了?”
他不問也就罷了,他一問,程默意的眼淚就像決了堤一樣,不由分說,就噼里啪啦全砸了下來。
兩個男孩都被她嚇得不知所措,程默意自己也紅了耳朵,跺了腳就要往外跑。
姜從清這才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連忙在門邊攔住了她:“你別跑,也別哭,我與你道歉,與你道歉!”
他顛三倒四地急急說著,見程默意還是掙著要跑走,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又道:“外邊數九寒天的,你身上又濕了,到外邊凍著怎麼辦?何況你這樣子,還想讓旁人都瞧見不成?!”
他這話說得,難得的清楚明白,戳中要點,程默意一聽,立即猶豫了下來,她抽泣著道:“那……那你說……該怎麼辦?”
姜從清這會兒腦子轉的飛快,轉頭朝於霽道:“快去與她找件披風來!”
於霽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點頭應了,轉身出了花廳。
一看廳里沒了人,姜從清不知也地,膽子竟大了起來,拉著程默意的胳膊無論怎地都不肯鬆開,還低頭湊近她,輕聲道:“你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給你賠禮道歉,行不行?”
程默意不再哭了,抽嗒了兩聲瞥了他一眼道:“你真給我賠禮?”
姜從清連忙點頭,言語道:“真的真的!我這就給你道歉,給你賠禮。”
他這方才鬆開了程默意的胳膊,退後一步,朝著她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姜從清出言冒犯在先,有失禮數在後,還請程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則個。”
☆、第七十五章 鵝毛雪
於小靈在門外頓住了腳,聽見這句“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則個”,心裡笑得不行,又聽著姜從清溫言細語地勸了程默意往火盆那邊坐去,這才進了屋。
“哥哥吩咐人拿披風去了,表姐沒凍著吧?”於小靈問道。
“沒有。”程默意嘟著嘴回道,忽的想起什麼,又問:“不會讓我娘知道吧?”
“不會,不會,我讓他們去我屋裡拿去了,舅母不知道的。”於小靈安撫她道。
轉眼又瞧見姜從清在一旁傻站著,嘴角上翹,於小靈問他道:“姜六爺今次怎地沒和徐世子一起?”
姜從清揮揮手道:“他隨他父親往固原去了,我跟著伯父押運糧糙,才過來隆德的。”
於小靈點點頭,姜從清看著程默意,也好奇道:“這是你姑母家?你怎地不回自己家去?”
程默意對他還是沒什麼好氣,不過看在他給自己賠禮了的面子上,回他道:“我家在靜寧,離得遠,先在姑母家住兩日不行麼?況且明日就要去扶搖山莊了,我還折騰來折騰去做甚?”
姜從清一聽她說,她家在靜寧,連忙記了下來,又聽她什麼扶搖山莊,不知是哪裡,問道:“扶搖山莊是何去處?我怎地沒聽說過?”
“切!”程默意笑了他一聲:“我們家的學堂名字,你怎地能曉得呢?”
“學堂名字?好生奇怪的學堂名字。”姜從清訝然。
說話間,於霽已經拿了於小靈的大紅刻絲銀鼠披風回來了,於小靈幫程默意穿上系好,便帶著她走了。
姜從清這回不好再說旁的,只能送了她二人兩步,回了花廳,接著和於霽說話。
他對那扶搖山莊甚是好奇,當下又問於霽道:“方才聽程姑娘說,扶搖山莊是您家學堂名,好生奇怪的名字,不在府上麼?”
有了方才的一齣戲,於霽也不再拘束,輕輕笑了笑,拍拍身上的寒氣,落了座回道:“本來就是家母買的個普通莊子,坐落在天岩山山腳下,後來覺得離隆德和靜寧都近得很,便由我二舅請了先生,讓我們兄弟姊妹幾個過去進學了。至於‘扶搖’二字麼,小妹隨口起的。”
他這幾句話,著實透露了不少事體,姜從清又連忙記了下來,之後二人又聊了些京城和瓦剌的閒事,沒過一會,便跟著大人們坐席去了。
姜從清一直記著扶搖山莊,可惜瓦剌人鬧個不停,東戳一下,西突一下,雖然對大寧朝的邊疆,沒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也讓人時刻準備著,警醒著,不得放下心來。
臘月就在瓦剌時不時的騷擾中過去了,誰知大年初一剛過,瓦剌人就湊准這個關節,集中兵力突襲了固原和寧夏之間的一個縣城。
那縣城除夕和初一都沒放鬆警惕,見著到了初二瓦剌還沒個動靜,便稍微鬆了口氣,可誰知瓦剌人正是湊了這個空當,大舉來犯,縣城一夜之間被洗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