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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過了良久,林昊青終於開了口,這三個字好似沒有由頭,讓人無從作答,但紀雲禾很快便回答了他。
“我心疼他。”陽光斜照在紀雲禾身上,將她的眸光抹得有些迷離,她身上仿似同時擁有了尖銳和溫柔,她說,“我最終也未獲得的自由,我希望他能失而復得。如果我的生命還有價值,那我希望用在他身上。”
林昊青微微有些失神的望著紀雲禾。
時隔多年,走到現在,林昊青終於變成了那個只在乎自己的人。
而紀雲禾,卻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另一個人的自由。
時光翩躚,命運輪轉,他們到底是在各自的選擇中,變成了不一樣的兩種人。
談不上對錯,論不清是非,只是回首一望,徒留一地狼藉,滿目荒涼。
紀雲禾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醒了恍惚夢一場的林昊青。
“怎麼樣,谷主?”她微微笑著,問他,“便當做是我的遺願,看在這麼多年的糾葛份上,送我一程唄。”
林昊青沉默了很久,在馭妖谷暮春的暖陽中,他看著紀雲禾的笑臉,也勾了勾唇角。
“好。”
“多謝。”
沒有再多的言語,紀雲禾利落的轉身。
“紀雲禾。”
紀雲禾微微側過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紀雲禾沉思了片刻:“今日你便寫信給朝廷吧,讓他們派人來接我們,算算信件和他們來的時間,三日後就該啟程了。”紀雲禾笑道,“正好,還可以看你坐上厲風堂的谷主之位。”
林昊青垂下頭。
“走吧,我現在便幫你寫信。”
紀雲禾擺擺手,走入了屋外的陽光之中。
她回了小院,洛錦桑還在院子裡坐著喝茶,紀雲禾告訴她:“錦桑,你這次回來,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好主意。”
“什麼?林昊青答應把谷主之位讓給你啦?你可以放鮫人走了?”
紀雲禾笑笑:“對,三天後,我就可以帶鮫人走了,你先出谷,到外面去找你的空明和尚,如果能打聽到雪三月的消息,就更好了。你和他們會合,然後在外面等等我。”
“哎?你拿到谷主之位,不做谷主,是要帶著鮫人跑路啊?”
“對。”紀雲禾把茶杯和茶壺遞給她,“這套茶具用了這麼多年,我還挺喜歡的,你先幫我帶出去,自己用著,回頭我來找你拿。”
洛錦桑一聽,立即應了:“好勒。終於是大業有望了!”
紀雲禾笑著看她:“你快出谷吧。”
“嗯,好。那我先走了,你大概什麼時候能成事?”
“大概……十天之後吧。”
洛錦桑隱了身,帶著她的茶具,叮叮噹噹的走了。目送洛錦桑走遠,紀雲禾看了眼已經開始往下沉的夕陽,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囚禁長意的牢中而去。
紀雲禾走入牢中時,長意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棋盤是她之前和他一起在地牢里畫的,棋子是她拿來的,她教了長意,玩了幾局,長意沒有心計,總是下不過她,但卻也不生氣,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吸取失敗的教訓,是一個再乖不過的好學生。
紀雲禾走進地牢,長意轉頭看她,眸光沉靜,沒有半分怨氣,似乎這幾日紀雲禾的避而不見根本不存在一樣。
他對紀雲禾道:“我自己與自己對弈了幾局,我進步很大。”
這個學生,也絲毫不吝惜誇獎自己。
紀雲禾笑著,打開了牢門,走了進去:“是嗎,那我們一起下一局。”
長意將棋子收回棋盒,將白色的棋盒遞給了紀雲禾。紀雲禾接過。兩人心照不宣的,都沒有再提那日順德公主之事。沒有提紀雲禾的狼狽以及她情緒的崩潰。
他們安安靜靜的對弈了一局。這一局棋下完,已是半夜。
長意還是輸了,可他“存活”的時間,卻比之前每一次都要久。
“確實進步了。”紀雲禾承認他的實力。
長意看著棋盤,尚且還在沉思:“這一步走錯了,之後便是步步錯。無力回天。”
紀雲禾靜靜等著他將敗局研究透徹了,總結出了自己失敗的原因,然後才看著他,開口道:“長意,我想……讓你幫個忙。”
長意抬頭看她,清澈的藍色眼瞳清晰的映著紀雲禾的身影。
而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縱使紀雲禾來之前已經給自己做了無數的暗示和準備,但到這一刻,她還是遲疑了。
她遲疑著,要不要欺騙他,也猶豫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不會傷害他。
但世間總是如此,難有雙全之法。
“長意。”紀雲禾平靜的看著他的眼睛,聲色沉穩道:“你願意……去京師,侍奉順德公主左右嗎?”
長意靜靜的看著紀雲禾,眼神毫不躲避:“你希望我去?”
“對,我希望你去。”
長意垂了眼眸,看著地上的慘敗的棋局。
地牢石板上刻著的簡陋棋盤上,棋子遍布,他頗有耐心的一顆一顆的將他們撿回去,白的歸白的,黑的歸黑的。一邊有條有理的撿著,一邊絲毫不亂的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