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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維斯只好背過手,做出一副萬事已經穩妥時他會有的樣子。
“你不是訓練營的學員吧,你是不是換了身衣服混進考核中的教官?”黑袍人舉起兩隻手。在這之前,他已經解下了腰間的劍,將冰冷的武器朝黛西那邊踢了一腳。
黛西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要說黑袍人示弱太快,不如歸結為黛西的一切舉動都太突然。而且比起來一個會使用些許魔法的優秀刺客,一個技能純熟的魔法師要厲害得多,投降不是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向前繼續挪動兩步,一邊警惕地觀察著黑袍人的動作,一邊矮下身去撿他的佩劍。
特拉維斯首先在黑袍人面具上開在眼睛處的兩個空洞中讀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那種計劃得逞卻又帶著點憐憫的眼神,讓皇帝陛下汗毛倒豎。
特拉維斯的身體先於大腦動起來,他兩三步衝上前,拉住了黛西的手臂:“快住手,這其中有陷……”
黛西的手指已經觸上了劍鞘。
漂亮繁複的花紋一瞬被魔力洗得雪亮,複雜的圖案被劍鞘發出的光芒投映在地上。形狀不規整的亂七八糟的符文鋪開,卻是時代久遠的失落的魔法。
有些魔法在被創造時就是失敗的,就比如現在這一個,只有大片大片的花紋和字符,沒有圓形或者多邊形將這些亂糟糟的東西框起來,這顯然不能被稱之為合格的魔法陣。但有時候,恰恰是失敗造就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成功。
就是因為亂,它才能夠引發誰都不樂見的效果。
土地緩緩地裂開,深深的溝壑延伸向四面八方。黛西手中還緊緊地握著那把劍,她不用想都知道,就算地面裂開得再慢,位於法陣中心的她一定是跑不開的。
在地面陷落下去之前,黛西被一塊黑色的厚實布料罩住,而後被人緊緊地抱住,護在了懷抱里——特拉維斯不僅沒有趁著大好的機會離開,還用他身上那件能夠抵禦傷害的法袍保護了她。
當然,這樣的舉動和義氣,帶來的結果就是他們倆要一起墜下去。
黛西昏過去之前最後的想法是,完了,考核合格這事真的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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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被滴水的聲音硬生生從迷濛中拉回了意識,她茫然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滴著水的濕潤岩穴里。她的記憶斷片在土地開裂的時候,回想起這個,黛西支撐著身體坐起來,卻又馬上放棄掙扎躺了回去。
實在太疼了,她應該是不小心摔斷了哪根骨頭。
黛西回憶起來自己是被特拉維斯護住了,那麼,放棄自我保護的皇帝陛下現在怎麼樣了?
她轉過身,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落在不遠處的特拉維斯。皇帝陛下臉朝下趴在地上,周圍還有著血跡,看那悽慘地抹在地上的瘮人血痕,他應該是在遠處落地,然後一路滾到這裡來的。
黛西吃力地撐起身體,朝特拉維斯那邊挪過去。
她也受傷了,手臂有些使不上力氣。廢了很大的功夫,她才把昏厥的皇帝翻過來,戰戰兢兢地去探他的鼻息。黛西小小地鬆了口氣,還好,人還好好地活著。
特拉維斯頭上傷得有些厲害,金髮一縷一縷地被血粘在一起,腦門上可怖的傷口已經自行止住了血。這之後不管他有多麼不情願,他頭頂上都要禿一塊了。黛西扯了扯他那根本不像三十多歲的人會有的白嫩皮膚,把人硬生生扯得醒過來。
“你能不能輕一點?”特拉維斯還未睜眼,抬手打掉了在自己臉皮上作亂的手。
黛西又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輕一點怕您醒不過來啊,皇帝陛下。”
特拉維斯猛地睜開眼睛,似乎有些意外:“黛西?”
“您以為是誰啊?和您一起掉下來,不會一刀砍在您脖子上的只有一個我。”
特拉維斯搖了搖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些,含糊地答道:“年紀大了多夢罷了。”
雖然不太理解是怎麼回事,但黛西也沒打算追問。
“您還能站起來嗎?”黛西勉勉強強扶著岩壁爬起來,她捂著肋部,痛得整張臉都皺巴著。“您應該摔得比我嚴重吧?”
特拉維斯輕輕鬆鬆地站起來:“那群傢伙可不只是法袍能抵禦傷害,衣服是一樣的原理。如你所見,我只摔傷了頭,而且還沒有摔傻。”
黛西氣結,為什麼她裹著法袍,還被護在懷裡,掉下來後卻要摔斷骨頭?
“要不要我抱你走?”特拉維斯才剛伸出手臂,就吃痛地嘶了一聲。
他挽起褲腿,將爬在皮膚上拇指大小的綠色蜘蛛彈掉,而剛剛被咬傷的地方,肉眼可見地腫起了一個包。黛西立刻彎下腰,從兜里掏出自己的絲巾,扎在特拉維斯被咬傷的腿上。
黛西下了判斷:“是魔獸。”
蜘蛛習慣生活在乾燥的地方,既然這裡水汽氤氳,潮濕到石頭都會滴水,在這裡的就不會是普通的蜘蛛。
而現實也立刻印證了黛西的猜想,洞穴另一頭有著一片寬廣的天地,數隻半人高的蜘蛛趴在廢棄的祭壇上。顏色要比剛剛他們遇見的小蜘蛛重一些,是趨近於黑色的墨綠,一看就很毒的樣子。
黛西朝後推了推特拉維斯,但她反被皇帝陛下拉住了。她回頭看過去,岩穴里不知何時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綠色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