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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皇帝陛下的臥室里就支好了一張圓桌。桌子中間擺著一瓶甜白葡萄酒, 兩隻水晶高腳杯也立在酒瓶旁邊。特拉維斯在私底下喝酒的時候,其實是不會管酒需要倒到幾分滿的, 禮儀這東西是負累,他一點也不願意時時刻刻都遵守著。
其實在帝國,未滿二十二歲是禁止飲酒的。
但看黛西來時的架勢,結合她這幾年的履歷分析一下,應該已經在酒館泡過挺長一段時間了。特拉維斯乾脆就隨她了, 找了一瓶珍藏多年的酒出來。黛西飲酒時不像喝茶,她對茶沒有半分的了解,但酒只需聞一聞,她就能知道好壞,一看就是個小酒鬼。
“為什麼來找我談話?”特拉維斯在她要倒第三杯酒的時候,率先把瓶子拿走了。“你有什麼煩惱,和那位大人談一談不是更好嗎?”
他擺出來的是一副拒絕的姿態。
他知道黛西是一定要找他麻煩的,不管他們是在立場不同產生爭執的時候,還是像這樣安安靜靜地的喝著酒。黛西看他哪裡都不順眼,當然他自己明白,這都是他的過錯。如果沒有他的這些錯誤,那個讓人懷念的十四五歲的小黛西,現在應該會長成一個很乖巧的人,至少不會渾身是刺。
黛西面無表情地答道:“因為我向那位告白來著,被拒絕了。”
……
………………
要命的沉默在整個屋子裡蔓延開來。
特拉維斯險些就要握碎自己手上的杯子。
黛西顯然是有些醉了,此時還在分不清輕重地做補充:“我二十歲了,不算早戀。”
這根本就不是早戀的問題好吧?特拉維斯放下酒杯,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一下這要命的信息量,還有很多亟需弄明白的問題,比如黛西為什麼會喜歡清。
黛西趴在桌子上,眼角已經泛紅了:“都怪你。”
這指責來的猝不及防,但特拉維斯沒覺得有多麼突然,從五年前開始,他就一直在等著了。
黛西十四五歲的時候又軟又小,生氣起來也就是原地跺腳,或者乾脆就捂著眼睛蹲在小角落裡委屈,似乎對人毫無攻擊力。特拉維斯一直是以為,自己能夠擺布她的命運的,就算身世揭穿了,他其實也沒有多少實感。只要他想放棄,這個女兒就沒有辦法回到他的身邊,兩個人的關係也僅止於此。
但是這世界上的事情,這些感情、親情的糾葛,又哪裡有這麼簡單。
“怪我什麼?”他摸了摸黛西的後腦勺,這是自那幾乎要恩斷義絕的矛盾糾葛以來,他第一次摸到黛西那頭手感很好的淺金色頭髮。
黛西喝醉了酒,說話時斷斷續續,前後不搭。
她趴在桌子上,聲音裡帶著委屈:“我討厭你。”
特拉維斯點了點頭:“我知道。”
“我好恨你。”
“這我也知道。”
“我以為我能找回家的。”黛西聲音里夾著哭腔,這些話題也許就是越聊越難過的,她說著說著就真的哭出來了。“但我什麼都沒找到,所有的東西都是幻象。我就只剩下他了。”
特拉維斯的酒杯橫放在桌子上,他一邊滾著杯子玩,一邊認認真真的把黛西的每一句酒後瘋話都回應了。這下他大概是明白了,黛西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那樣一個人了。
“黛西。”特拉維斯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來,但如果你想回來的話,隨時都可以。”
黛西沒抬起頭來,她抱怨道:“你又在騙人了。”
特拉維斯失笑。
很久以前他場面話說的太多,行為卻和言語嚴重不符。也難怪黛西會有這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的,但黛西那邊已經只餘下不太均勻的喘息聲,不一會兒,她就打起了小小的呼嚕。他苦笑了一下,似乎還想趁此機會在黛西腦袋上再摸一把,但又怕吵到她,只能訕訕地放下手了——這麼多年裡,他連黛西睡眠的沉淺都不了解。
他就在對面安靜地坐著,專注地看著黛西。
也不知道這屋子裡,是什麼時候來了第三個人。
一隻白皙的手伸出來,撈走了黛西用過的高腳杯,又自顧自地倒了酒。清在特拉維斯自覺讓出來的椅子上坐下,抿了一口甜白葡萄酒後,就將杯子放下了。
看起來今晚心情陰鬱的人可不只有黛西和特拉維斯。
清意有所指道:“想摸就摸啊,她醒不了。”
特拉維斯心裡咯噔一下,他在想這傢伙究竟在黛西睡著的時候都做過些什麼。他一邊捋著黛西那頭柔軟的髮絲,小小的心愿達成了,心情卻複雜得難以言喻。
“神上……”特拉維斯艱澀地開口,說道,“您就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這件事我和帕西都沒什麼好聊的,和你有什麼好說的?”清一手支著臉,在窗邊就著那清淺的月光凝視著睡著的少女。“監護權早就到我手上了,人也是我給養成正常人的。我還不如問問我自己,到底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說的也是。
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當然是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