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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以後,七生才算真的把正綾當成自己人看了,什麼紙條作文日記本,盡可著他看。
七生脾氣不好,動輒吵嚷,偏偏正綾也是個有骨氣的,剛認識的時候,他倆三天兩頭就鬧絕交。
結果往往是七生先理正綾,原因是她睡了一頓飽覺後,就忘記了絕交這件事。
七生是真心不喜歡甜的。每年她過生日,她爹都是給她燉豬肘子。她爹是廚子出身,也混過幾年黑社會,據說後來為七生娘從了良。
正綾知道七生過生日從來沒吃過蛋糕之後,就一直攢錢,想給她買個蛋糕吃。後來,蛋糕倒是買了,七生也笑著吃了,晚上回家就扒著村頭的老槐樹吐得昏天黑地。
正綾除了數學,其他各科差得一塌糊塗。班主任是語文老師,自然看不過去。於是某天,當正綾又被逮到上課擺弄七生頭繩後,他被班主任安排到了最後一排去坐。
那之後的半天,七生冷漠得有點兒駭人。
冬生識趣地不作聲,王越卻是個不怕死的,“生姐,想正綾呢?”
七生丟過去一記眼刀,沒搭理他。第二天一早,去後排找正綾聊閒。
“你怎麼辦?就一直在這兒待著?”
“在這兒多好啊,大伙兒都抄我作業。人生有價值!”正綾簡直有點兒慷慨激昂。
以前,都是正綾抄七生作業的——連數學都抄。
七生眼皮一耷,扭頭就走,之後三四天再沒管正綾——也不搭理別人。
約莫是第五天上,正綾自己去找班主任談話了。談了什麼七生不知道,只見到正綾從後門進來,跟他的新鄰居們一一告別,然後搬了桌子朝她走過來。
他有些傲嬌地對她說:“經過一番苦戰,老劉被我征服。”
這附近的人們,又能看見七生笑了。
不過,冬生卻有兩天沒笑。
很久以後,他們分分合合許多次,終於安靜了下來,像一對斗累了的促織,安詳地一同棲息在曾是戰場的地方。
十八歲的夏天,正綾在卷縣一中的操場上踢足球,球出了界,滾到場外的跑道上。七生恰好路過,活動一下已經不能進行劇烈運動的腳腕,技巧性地把球踢出去。
球繞過球框,來到正綾面前。可是正綾沒去接球,他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大課間擾攘的人海茫茫中。
第27章 聞說
實際上,七生第一次見雨欣,該是在二年級時。
雨欣是新來的轉校生,和七生一起轉來的。他們一起經歷過沒有課本的尷尬,也一起被班裡的男男女女排擠過。
然而,一向記憶力驚人的七生卻完全不記得雨欣那時的樣子,也不記得他對自己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她只模模糊糊記得這麼一件事:有人看到她寫在手心裡的“雨欣”二字,向老師告發說她和雨欣早戀,那之後不久,雨欣就又轉學到別處去了。
其實,雨欣的父親那段時間工作地點不穩定,他們一家的住處也因之不斷改變,雨欣的在讀學校,自然也不斷地變動著。
再見他時,卻是在初三分班後的新教室里——從初一下半年起,他就轉學到四汀來了。
說來奇怪,在同一個學校里一年多,七生居然好像從未見過雨欣。
看著雨欣手裡提著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墨綠色書包,七生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
看座次表時,七生看到“姜雨欣”這個名字,本以為是個女生,及至雨欣把書包放在椅子上,人也閒哉閒哉地坐下,然後拿出課本看起來,七生還是沒有緩過神來。
她就是覺得,這所有的場景,都像重演。
後來,她問閔一諾,為什麼她怎麼也記不起過去關於雨欣的事,偏又覺得現在發生的和雨欣有關的所有事,都熟悉得讓人毛骨悚然。
閔一諾說,我只是個新鬼,算起來比你年紀還小,你指望我告訴你什麼?
“還不如去問問你那個好老哥呢。”
冬生啊……七生是不會問的。問了他,他恐怕就要不開心,雖然他不會明說,可七生看得出。
雨欣的父親輾轉了幾個縣當官,現在是本市的教育局局長,母親則是四汀的初三年級物理老師兼團支部書記。
還真是讓人高攀不起呢。
初三(1)班的教室里,七生和雨欣姿勢統一地坐在班裡為數不多的椅子上:腳踩著桌子前腿之間的橫木,背後墊著書包。那樣制式的桌子,全班就只有兩張。
沒幾天,七生又跟雨欣撞了衫。關於他倆的傳言,也終於有了市場。
可是傳言,到底只是傳言。
那時候,七生和文彥已經穩穩地在一起超過一年。至少從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一切正常。只不過,七生作為傳說中的“賽孟文琛”,總要承受那麼些髒水。
雨欣是個好相處的人,作為一線之隔的同桌,七生也很快就知道了他喜歡的人——卻是應娜。
雨欣小心翼翼地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七生真的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兒陰魂不散。
雨欣學得最好的一科是英語,原因竟是英語老師名叫李應娜,與應娜一字之差。
七生自認為是個過來人,這其中的深情她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