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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什麼動靜?”
這時候反應最快的自然是正綾:“老師,剛有倆搗亂的。”
“哦,幾班的?”
“都是2班的!”正綾大聲回答,引來2班幾個女生的白眼。
主任走後。
“還是你行。”七生老領導一般拍拍正綾的肩膀。
課後,被七生擺了一道的2班班草帶著一干兄弟找正綾討說法——誰都知道,七生在四汀是由正綾罩的。
“消停點兒吧,她要是跟老劉表演一個一秒裝哭,你們就不是站走廊這麼簡單了。”正綾輕描淡寫一句話,檣櫓灰飛煙滅。
七生一面和冬生阿哥阿妹,一面換衣服一樣地換對象時,正綾常作哲學家姿態總結:“七生是個骯髒的遊戲,冬生是個骯髒的玩家。”
後來,冬生在七生出車禍住院的半個月裡,和七生的死對頭好上了。正綾又開始總結:“忽然有一天,遊戲變得純潔,而玩家——”正綾對著冬生,惡狠狠地:“依舊骯髒!”
他恨。
初三的實驗課上,七生站在實驗桌前往燒杯里倒水,紫檀木的佛珠和玻璃燒杯撞得叮噹響。
物理老師轉悠過來,“孟七笙,你那珠子下次給我摘了。”
“誒,好嘞!”七生答應得不含糊,隔一周的實驗課上那手串卻還是戴著。物理老師不再管那事兒:“喲,幹啥呢這是?和水玩兒呢?”
可不嘛,七生正拿她的玻璃棒猛勁兒攪和量筒里的水呢。
七生還沒說話,物理老師又瞅見了正拿酒精燈點燃自帶的蠟燭的正綾:“好啊你們倆,一個玩水一個玩火!”
七生和正綾,大概是物理老師最喜歡的兩個學生了——他倆一個什麼都會,一個什麼都愛學,讓人高興給他們講課。
雨欣看物理老師走遠了,忽然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水火不容啊!”
正綾:“白磷在水中是可以燃燒的。”懟得那叫一個天衣無縫。
七生有時是真的看不透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整天裡不是你來我往的明槍暗箭,就是言過其實的互吹。乍一看,像是好基友之間的互損;可七生分明從他倆的對話里嗅出了濃烈的硝煙味。
王越從初一起就跟著正綾混,被他的親叔叔冬生稱為“賣國賊”。
一開始,王越對七生也是動過腦筋的,可後來明顯感受到了競爭壓力,也就識趣兒地選擇放棄,安心輔佐正綾打江山。
七生跟合歡出去旅行,回來時繞遠路從正綾家門前過。到家就發說說:跋山涉水萬里奔波,只為從你門前經過。
正綾不知怎的就悟出了禪機,問七生:“你今兒從我家門口過了?”
“你咋知道?”
“我看見了。”
“滾!”
七生知道他看不見——她在公交車上,有合歡擋著,還拉著車窗的帘子。
“跋山涉水的,一直都是我啊!”正綾在日記本里寫下,“我的姑娘。”
敵不動,我不動。
正綾沉得住氣,不說就是不說。
中考後的那個暑假,他和七生每天在QQ上聊得熱火朝天。
正綾他表弟趁他不留神翻幾頁聊天記錄,說哥啊,我嫂子說話真硬。正綾就摸摸小表弟的頭:“現在還不是呢。”
“那她都能跟你這樣了,你還等什麼呢?”
“等柳暗花明。”正綾特哲學地說。
七生喜歡雨欣,初中時也曾鬧得全校皆知滿城風雨,高中時則瞞天瞞地兀自苦著一顆心。
最後,雨欣給七生寫了那麼一頁“你喜歡誰,是你的事,不要說出來”的便簽紙以後,七生終於放棄了。那個周日,給正綾發過十幾條QQ消息之後,七生在四汀初中門口賣肉夾饃的小店裡一罐罐喝著冰鎮的雪花啤酒。
七生打開QQ空間發說說:下一秒你會不會出現。正綾,就在那條說說發出去的時刻進門。
他在七生對面坐下,朝著七生笑,從她面前撥幾罐酒到自己這邊,麻利地拉開一隻易拉罐的拉環,舉起罐子和七生相碰。
蒼天憫人,讓我在千山萬水之後,遇見柳暗花明。
第35章 齧骨
七生記得那麼一種妖獸,每當村裡有人要死時,那東西就蝗蟲似地滿村子躥,鋪天蓋地。
冬生告訴她,那是乙九,專門吃死人骨頭的。
七生有個表弟弟,不很聽父母的話,卻跟七生無話不談。他從小穿七生穿過的衣服長大,由七生帶著滿村耍。
後來他長大了,越來越不像話,不成器倒也罷了,還屢次和家裡人大吵大鬧。七生恨鐵不成鋼,和他翻了臉,賭氣說:“我要是你爹,明兒就挖個坑把你埋了。”
結果,七生這話才說出口不幾天,她表弟就真的被埋了。
那天,七生本來要出趟遠門,到市區參加一個作文競賽。她從家裡往村頭汽車站一路走,一路看著滿地的乙九,雖然看過很多遍,卻還是覺著瘮得慌。
那種生物狀似蜥蜴,血盆大口中長滿了水泥攪拌機里的鐵刃子那樣的尖牙,猩紅色的舌頭一伸一卷,看了就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