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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從前的臉,跟他更沒有半分相似,姜止卿仍舊一眼就認出他來。
牧錦雲!
他在這裡。他還望著他。
視線交匯的瞬間,姜止卿都有瞬間恍惚,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他都從牧錦雲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看清了自己,從他微微翹起的唇角上看到了滿滿的譏誚。
牧錦雲,不過是一具分身……
姜止卿搭在鹿角上的手下意識地用力。
身下的白鹿吃痛,猛地擺了下頭,系在白鹿鹿角上的花球繩子啪的一聲折斷,那花球猶如長了眼睛一般,徑直往牧錦雲的方向墜落。
旁邊候著的侍女已經笑著說起了恭喜,哪曉得話沒講完,就看見牧錦雲陡然出劍,他的劍氣宛如長鞭,將墜落的花球重重擊飛,又正好回到白鹿的方向。
「祝二位白頭到老,不離不棄。」牧錦雲一本正經地道。
擊鼓傳花?
罷了,你還是自己收著,安安心心當一百零八任夫君,沒什麼下一個了。不過姜止卿這一手倒是順了他的意,給他創造了機會,如今,他可是順利才姜止卿身上埋上了線。
曾經他是分身,會被姜止卿控制,聽命於他,如今他是血緣蟲,憑藉從前那點兒聯繫,能在姜止卿的神識里留下一點兒烙印,而這個小動作,瞞住邵琉仙一時半會兒沒有問題。
因為,他跟姜止卿的元神原本同源。
「大膽!」旁邊的侍女一聲怒叱,對牧錦雲的態度十分不滿。她正待出手,忽又頓住,隨後低頭應了聲是,接著後退半步恭謹站好。
等頭上遊街的新郎飛遠,她才忿忿道:「今日尊主大喜饒你不死,你安分點兒,莫再生事。」話音落下,侍女抬起芊芊素手朝牧錦雲眉心一點,就有一抹紅印留在他額前,「給你做個記號時刻看著,省得你繼續惹是生非。」
許是見到牧錦雲沒有躲閃,她心情稍好了一些,語氣柔和幾分,「半個時辰後就按照牌子所指的方向過去,可不許晚到了。」
說完,侍女腳下起霧,身形如煙波縹緲,飛入空中後消失不見。牧錦雲回頭望了一眼牆上的畫,畫上人物依舊空空,也見她們並未回來,想來是去幫忙準備婚宴了。
他這會兒守規矩得很,讓等就等,杵在屋子前跟個木頭樁子。
沒多久天上又飛來一行人,哪怕不用神識,也不抬頭,牧錦雲也能認出對方身份。
那隻跟了他不少年的芙蓉蠶。
沒想到她還活著,還呆在畫城裡。頭頂上方,小嬋一襲紅裙,左手挽著籃子,右手擲果,她臉上滿是笑容,但笑得有些許僵硬怪異,十分勉強。
牧錦雲沒有他鄉遇故人的心境,他抬頭淡淡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只是恰好有一顆靈果落到面前,他伸手接住,看到不遠處其他人用袖子一擦直接咬,牧錦雲登時覺得頭皮都炸了起來,他用劍氣將果皮削了乾淨,這才切開慢慢吃了起來。
這動作倒叫天上擲果的小嬋多看了兩眼,那切果子的手法和劍氣都讓她有一絲熟悉之感,只是此刻心裡頭惦記著哥哥,她也沒精力去深想,亦步亦趨地帶著隊伍沿著哥哥所過之處往前走。
她想幫他。
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向師父挖下的萬丈深淵。
心裡好似有什麼蠢蠢欲動,那是邪惡的種子,本該與天生良善的她絕緣,然而此刻,卻悄無聲息地根植於心,等待破繭。
吉時到了。
牧錦雲手裡的牌子發光,他跟著牌子的指引去了指定位置坐下,就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方紅綢鋪滿的高台,高台邊緣有一根高高的石柱,上面竟然掛了一個鳥籠?
裡頭的鳥丑得叫人不忍直視,毛都禿了大半,此刻正懨懨地躺著,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而視線越過高台,還能看到一片花海,那裡,正是情花谷。
邵琉仙成婚,她把情花谷外面籠罩的濃霧都打開了,讓人能夠一眼看到那片花谷,這簡直出乎意料。
牧錦雲能夠感覺到蘇臨安的心境,她現在顯得十分激動,都有些克制不住了。
他將袖子裡的小花盆又往裡頭塞了塞,還彈了彈小葉子。
「冷靜點兒。」
非得等到洞房花燭夜,通過姜止卿神識攻擊穩住邵琉仙,雖說這樣的成功率最大又不會引起太多亂子,可蘇臨安仍是有點兒靜不下來。
等到牧錦雲識海里傳出陣陣冷意,冰雪都順著他的元神覆蓋進了她的識海,蘇臨安這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蘇臨安:「哦。」
忍、等,她表面平靜下來,然而埋在土壤底下的根須卻不由自主地亂竄,最後惹得藏在土裡當蚯蚓的噬根獸差點兒抱怨出聲,在心頭怒吼,「你別亂動腳丫子行叭?」
不多時,每一個席位上都坐了人。
又是一陣鑼鼓喧天之後,一柄飛劍從劍山上飛出,直直墜落高台上,發出一聲清脆龍吟。接著,邵琉仙的聲音傳來,「我這一生,陪伴我最多的是劍。」
「它們是我的朋友,伴我走向巔峰。」
「我大婚之時,它們便是我的證婚人。」
她站在高空,長長的衣擺隨風而起,像是天邊的一片霞。
只見她雙手張開,朗聲道:「劍來!」
端的是霸氣無雙,盡顯儀主之風,是充滿氣勢和攻擊性的美,讓蘇臨安都眼前一亮,覺得自己好像學到了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