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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仿佛言語裡飽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讓混沌巨獸里那個正在被其他鬼臉啃噬的元神,猛地迸發出強烈的白光。
它抓住了那條鎖鏈,雙手緊握兩端,狠狠拉扯!它要扯斷那根混沌之門內伸出來的鎖鏈,斬斷自己跟功德印的聯繫,它周身的光芒太過耀眼,讓黑氣都避之不及,而那鎖鏈,正是黑氣凝結而成。
「啪」的一聲響。
鎖鏈應聲而斷,與此同時,蘇臨安都聽到一聲怒吼從她肚子裡傳來,那是,功德印發出咆哮。它還差一步,善惡規則就能替代如今天道,可現在,惡中之果,竟然掙脫了混沌之門!
它如何能甘心!撞擊更加劇烈,蘇臨安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絞碎了,她索性利用那些血肉力量,拼命擠壓功德印。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爹爹,他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他在撕裂自己,將那些已經牢牢跟他的元神連在一起的殘魂剝離體內,就好似在削掉自己的血肉一樣。
她看到,爹身上的鬼臉快速脫落。
脫落的鬼臉沒有消失,而是進入了陣法內,被血緣蟲們紛紛吞噬,大部分,都去到了牧錦雲那邊,其他的血緣蟲想要搶奪,然而,它們做不到。
她看到,爹身上越來越乾淨,剝離了那些臉,他的氣質快速發生變化,不過眨眼之間,元神就變得幾近透明。
面前的男人溫潤如玉,是娘用言語細心描繪出來的模樣,也是她心裡,爹爹該有的樣子,芝蘭玉樹,風華絕代。
他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根木簪,沖蘇臨安微微頷首。
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不是時候。
然而現在不說,也沒有以後了。
於是,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
「乖囡囡,馬上就不疼了。」
緊接著,他身形一晃,整個虛影猶如飛射的利箭一般,一下子扎中了蘇臨安的身體。與此同時,困住混沌巨獸的陣法直接崩潰了,血緣蟲們紛紛被彈飛,唯有牧錦雲稍稍好些,他站在原地,彎腰乾嘔……
這是一口氣吃多了,雖然血緣蟲可以吞噬一切殘魂力量,但那些算得上都是凶魂,一下子吸食那麼多,他眼睛都紅了,整個人氣息顯得格外狂暴,戾氣沖天。
只是他常年都跟本能在對抗,這會兒,轉頭看一眼蘇臨安,那些難以克制的殺意,便漸漸壓下幾分。
不知何時開始,她就成了他的解藥。
不管何時何地,都能讓他保持清醒。
她是鎖住他的劍鞘,是封印他的陣法,讓他心甘情願壓下一切戾氣,微笑面對這片天地。
只要她在,他就能做到溫和無害。
蘇臨安下意識低頭,她爹,鑽進了她體內?
在他進入剎那,肚子裡的功德印就安分下來,她不疼了!
下一刻,她感覺一股氣浪從肚腹中湧起,直接衝到了她喉嚨處,強烈的不適使得她不受控制地張開嘴,哇地一聲,將被一團光包裹的小小印章給吐了出來。
印章騰空,在無盡的黑暗和傾盆的暴雨之中徐徐上升,像是海面上升起的一輪皎皎圓月。那些怨氣和煞氣,凝聚成了黑雲,又像是一隻手,托著圓月往上飄。
那是被功德印吸引走的怨氣煞氣,索性一起帶走它們,還天地一片清淨。
圓月之中,樹影瘋狂搖動,那是功德印的綠樹在掙扎,然而,一人站在樹下,手貼在樹幹上,看似輕輕巧巧,卻徹徹底底地按住了它。
天地崩潰,需要修補,而世間萬物,皆來源於天,也可回饋於天。
即是說,就連怨氣和煞氣,都能當做補天之物,當然,目前他手中這方印章,才能算是大補之物。
直接被吞噬自然不行,得針對陣法紋路來補充,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他深入陣中,融於陣中。他是天眷之靈,哪怕真正的肉身不存,元神亦可回報於天。
他是救天,更重要的是,他想為自己的女兒,撐起這片天地。
讓她能夠好好活下去啊。
……
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的視線投向遠方,看到那地方有一個小小的五行天地,那是一個新生的天地,它藏在虛空盡頭,不願露面。
雖然是新生的天地,卻有了自己微弱的意識,能夠溝通。
在他還沒說什麼的時候,對方已經主動溝通:「我不會來補天。」
正因為不會,它才小心翼翼地藏匿,不敢暴露絲毫。它都知道,蘇臨安之前一直在找它。它們曾把蘇臨安當做木之本源,對她的氣息熟悉,可以提前躲避她,所以,她一直都找不到這個五行天地。
「如果這裡徹底崩塌,我可以保住他們。」
這就是它的底限。
誰都想成就自己的道。就好像那方印章要取代天道一樣,它覺醒了自我意識之後,就不願屈居於現在的天道規則之下,它也是可以孕育生靈,成就自己的規則的。
它不會像功德印那樣來滅世。
但它也不會犧牲自己來救世。
最多,護住那一小部分人,帶他們逃離這片虛空,和它一起,尋覓新的世界。
「好。」
他心下惋惜。
這個小天地,在還未徹底形成之前,就遇到了外界的生靈,污染了它本心。日後,成就有限了,可能也就是個半神器,類似空間法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