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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 郁家現在的住處。
請了位黑襖老爺子指引,又走了幾里遠山路, 他們到達郁家。
一棟兩層小樓,外觀偏歐式。院落的布置很有條理,像一座微縮園林。
這間房子在一眾規矩村舍中有些突兀, 看起來飽經風霜,但放到如今賞析仍是時興養眼的,屋主的特立獨行可見一斑。
也難怪所有人口中描述的少女郁笛,是那樣大膽,鮮艷, 前衛, 寥寥幾句, 就有生動畫面。
黑襖老頭只帶他們到門口, 提醒道:「郁老闆脾氣大得噻, 我看你們未必能進門。」
陸晅點頭感謝,送他一包現買的煙。
老頭欣然接過,與他們揮手道別。
鐵柵欄外裝了可視聽門鈴,玄微按了按。
大門緊閉,並無反應。
沒人嗎?
她又摁兩下。
那邊總算有人接聽,是個女人聲音,「哪位?」
呃……玄微不知如何介紹自己。
陸晅接話:「夫人你好,我們是從杭城過來的,有些事想拜訪下郁先生。」
女人沉默,須臾:「什麼事?」
玄微揚聲,直敘來意:「當然有關郁笛的事。」
啪,對面掛斷通話。
陸晅:「……」
他扶額:「你傻不傻啊。」
玄微擰眉:「怎麼了?她不是來開門嗎?」
陸晅單手揣兜,嘆息:「你看看她來不來。」
兩人在涼風裡站立良久,果不其然,那扇門毫無動靜。
被冷了半天,玄微捏拳:「怎麼可以這樣?」
陸晅包住她不快的小拳拳:「你沒聽剛才那個爺爺說?郁老闆脾氣很大,肯定不想再提這些傷心舊事,先把人騙出來才是當務之急,你門都沒進就把什麼都抖出來,把人家當傻子看麼。」
玄微磨牙:「你們人類真的好事逼!」
「這怎麼又事兒逼了,」陸晅不免共情:「如果我經歷這種事,我也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
玄微撇撇嘴:「那怎麼辦呢。」
陸晅不語,又按了一下門鈴,無人搭理。他又按多下,洋房也跟沒人住了一般,空無回應。
陸晅拉著玄微在院子外走了圈,找到離窗扇最近的落腳點,大喊:「郁先生!我們從靈緣山來的!空彌說有事要告訴你!我們只是幫他帶個話!」
帷簾將窗內掩得嚴嚴實實,像是閉上了眼,從此對世事不聞不問。
風撫動園圃里草木,窸窸窣窣。
陸晅心想或許等不出人了,剛要轉身,身後嘩啦——一響,那扇窗被人從里拉開。
一位鬢角花白的年邁老者立在其中,微有些駝背,面貌卻精神嚴肅。
他高眉深目,瞳光銳利,只消一眼,就讓人感到壓迫。
陸晅和玄微俱是一怔。
陸晅猜他定是郁月白,極快反應過來,禮貌道:「郁先生,打擾你了。」
老人唇畔紋路一動:「你們進來。」
終於能夠進門,陸晅斂色,不到處多看,以顯禮數,希望對接下來的談話有益;無奈玄微視線亂竄,腦殼亂轉,像要將這家看個徹底。
她還小聲評價:「這家風水好差,陰森森的。」
陸晅捏緊她手指,制約她言行。他順勢也掃了圈,他看不出玄微口中所言,只覺得低調奢華,有審美,頭頂水晶吊燈都格外別致,像從海外特意購回,就是光線昏暗,窗也不開,的確沒太多生氣,像華服老人只能吊著一口氣活著。
玄微呼痛奪回自己小手。
郁太太一身長白毛衣,人很纖瘦,五官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美,她打量兩人幾眼,招呼他們坐到沙發,徑直去廚房沏茶。
郁月白已經坐在單人沙發上,面無表情。
一路見聞,都是說他蕭條,落魄,人生不幸,可等真正看到本尊,卻發現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得體,鬢角修剪得一絲不苟,應該每天都會剃鬚,面貌相當乾淨。他穿著灰襯衣,外夾黑色針織開衫,周身仍是矜貴的商賈氣場。
他把鑲著金紋的棕色手杖架到一旁,開門見山:「你們是空彌什麼人?」
玄微道:「我在靈緣寺上班。」
郁月白眉心自帶一道川,此刻擰得更緊:「女的?」
「不可以嗎?」玄微回嘴:「我又不是和尚。」
郁月白未多問,視線偏來陸晅身上。他對這個青年印象更好。
陸晅也忙說:「我是她男朋友,」他出示自己名片:「是陪她過來的。」
郁月白接過去瞄了眼,見他年紀尚輕卻在新興產業擁有不俗資質,再望回陸晅時,有了點刮目相看的意思。
「說吧,」郁月白接過夫人遞來的茶,「空彌要告訴我什麼事?」
他語氣譏誚,或許自己都不曾覺察。
玄微道:「能看看你女兒照片嗎?」
郁月白立刻排斥反感到極點:「不可以。」
他已然動怒,把茶杯一下重叩到茶几上:「如果你們是為了這個來,那趕緊滾。」
郁太太正放著客人的茶,頃刻被嚇得不敢動,隨即就眼圈泛紅,泫然欲泣。
「不是誒,」玄微才懶得周到有禮:「郁老頭,你先別忙著趕人。不是為了你女兒,我也不會到你這受你這窩囊氣!」
「你們為她什麼!你們又算什麼東西!出去!」郁月白氣急,摸到身邊手杖,站起身,送客態度鮮明:「你們現在就給我出去!」